可與吳爭一番交談下來,冒襄的心思開始有了轉變,甚至有著一種莫名的竊喜。
倒不是說冒襄被吳爭說服,而是,冒襄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原本不就想著,吳爭能成為這樣的人嗎?
君王無私怨!
吳爭說得對,天下漢人,誰的命不是命,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官吏鄉紳,亦或者北伐軍將士,天下一統之后,皆是臣民。
既然必須有犧牲,君王要做的,那就是死得越少越好,而不是去猶豫誰該死誰不該死。
冒襄想要吳爭成為這樣的人。
可吳爭真成了這樣的人,冒襄又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這讓冒襄在下意識中,以不斷地擠懟來發泄心中的失望。
但冒襄知道,吳爭是對的。
當然,他更明白,吳爭向他要的疏,交給吳爭并無太大用處,有用的是……上疏。
只有向朝廷上疏,才能將這個“讒言”的罪名,真正落實到自己頭上。
“若王爺應允,請舉薦襄為內閣候補閣臣……而且,要快。”冒襄正冠肅容,那一本正經地嚴肅,讓他尖削、干瘦的臉,顯得異常的古怪。
吳爭看了冒襄很久,終于點頭,“準。”
冒襄看著吳爭,“……若襄有不測,懇請王爺護我家小……。”
吳爭輕輕嘆息道:“冒辟疆……你想太多了。”
冒襄不由得苦笑起來,“非襄想得太多,而是……這本是件要命之事。”
吳爭微微皺起眉頭,“你想做什么?”
“王爺應該知道。”
“你……!”吳爭確實能猜到冒襄的意思,“可……孤覺得沒那必要!”
“完全有必要。”冒襄看著吳爭的眼睛,“自己為自己書史,終究不如他人動筆,來得周全,也更能服人心……王爺若自己為自己辯解,又如何堵得上天下悠悠之口呢?”
吳爭沉默。
冒襄突然屈膝,大禮參拜,俯在地上道,“原本,襄欲輔佐王爺登極,可現在看來,襄沒那福氣了……不過也好,能為王爺登極盡綿薄之力……襄亦無悔!”
吳爭聞聽一愕,好半晌,指著冒襄罵道:“去你X的……孤就是想讓你背個黑鍋……還是暫時的,等此戰打勝之后,孤自會想法還你清白……至少,不會讓你背一輩子黑鍋……可看你這說的一套套的話,搞得好象孤誠心讓你去死似的……你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
“王爺以為,一旦徐州、海州我軍回撤,江北數千里土地丟失、數百萬民眾淪為韃虜蹄下之奴……只是這黑鍋嗎?”冒襄帶著一絲譏諷回懟道,“就算之后王爺揮師反擊,殲滅敵軍,重新收回失地,可失去的人心,還能憑王爺的自辯,收得回來嗎?況且,王爺能向天下人一個個地去解釋嗎?”
吳爭注視著冒襄,悠悠道,“你可以拒絕,孤不會勉強你……孤可以另選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