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已無存糧,再守下去,也不過只是平白涂炭城內百姓而已,所以……三日之前,我讓岑彭開城投降了。至于我自己……讓韓卓護著我出城北上,到了昆陽,才看見了這連綿不斷的軍營。”王尋嘆了口氣:“我在城內,終日翹首以盼你們的援軍,卻沒想到,你們竟然至今仍在昆陽停留著。”
“陛下在我們臨行前說了,即便什么都丟了,也一定要拿到劉秀的首級……”王邑重重一嘆:“我們也知道,韓卓在你的身邊,縱使宛城城破,你也不會有什么危險,所以,便一直未曾南下。只是沒想到,宛城竟然會丟得那么快。睦兒,別怪為父……”
“我明白。這也正是老師讓韓卓跟在我身邊的原因。”王睦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怨恨:“那么,劉秀現在如何了?”
“他半個多月前,自昆陽城內突圍而出,去定陵領來了援兵。但此刻已經在此處以南五十余里的位置被我軍困在了當中,待到明日包圍網收攏,劉秀便必然無處可逃。”說到這里,王邑臉上才稍微有了一些欣慰之色,自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副地圖,將各軍位置指點給王睦。
“明日,便可收攏……”王睦低頭仔細看著地圖,聽完父親講述的兵力部署之后,良久才突然猛地抬頭,皺眉道:“為何要將主力盡數安置在南面!”
王邑搖頭不解:“宛城在南方,劉秀若是想突圍,必然是試圖向著南方與主力合流,在這個方向上受到攻擊的可能自然最大,這樣的部署有什么問題?”
“不……不……”王睦緩緩搖著頭,凝眉飛快地思索著:“劉秀不會這么做。我……我了解他。他不會向南的。”
王邑哂笑一下:“不會向南?叛軍的主力盡在南方宛城集結,劉秀若是突圍,除了南方,別無他處可去!睦兒,你畢竟不曾真正當過軍隊主將,還是……”
“但是我了解劉秀!”王睦用力一揮手,打斷了父親的話:“首先,劉秀還不清楚宛城已經陷落,所以絕不會放棄昆陽,一定要繼續黏住昆陽周邊的大軍,才能繼續保證守住昆陽!其次,劉秀也一定很清楚,南面是兵力最雄厚的方向,向著南面,絕不會有突圍的可能。”
“那他能向哪兒去?難不成還能向北,往我們這昆陽城下突破?”王邑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王睦卻目光平靜地望著王邑,一言不發。大笑漸漸變成了干笑,最終漸漸尷尬地沉寂。
直到父親的笑聲嘶啞著停歇,表情扭曲起來,王睦才點點頭,平靜道:“是的。他們會往昆陽城下突破。”
“他們是瘋了!那樣的話,他們需要突破包圍在自己周圍的我軍,再穿過昆陽城下的包圍!就算現在昆陽圍城的兵力分出了大半,但也絕不是他們這幾千人的兵力就能突破的!”
“但這已經是他們唯一的辦法。”王睦笑了笑:“九死一生,總比十死無生強。叔父,你覺得呢?”
一直未曾開口的王尋低下頭,細細想了想,終于點了點頭:“子和……你說得沒錯。”
“那么,父親大人。”王睦又望向王邑,聲音自信而堅定:“加強北面的守備吧。”
王邑看了看王睦,又看了看王尋,思忖再三,終于還是沉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