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里面的人被隔離后,可不僅僅是有吃的那么簡單,每日兩頓,一干一稀,傅鼎臣仔細檢查過,就算是稀的也比濟南府、登州府的粥棚稠得多。
那一頓干的,有時候是是粟米飯,有時候是黑的、白的“饅頭”,有時候甚至是大米飯,還有蔬菜、醬菜,隔三差五還有肉食、魚食。
這哪里是在賑濟災民?大明京畿一帶的小康之家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藥材也是毫不吝惜,傅鼎臣沒有拿到藥方,不過根據他多年行醫的經驗,有兩類藥物,一種應該是以連翹、金銀花、板藍根、甘草、紅景天、魚腥草等物為主,都是些清熱解毒之物,凡是進入到芝罘島的人,一旦發現有染病的跡象,便立即送到崆峒島,每日服用的便是這種藥物。
還有一種藥物,多半以人參、黃芪、當歸、枸杞之類大補元氣、強身健體之物摻雜而成,讓芝罘島的人每日服用一次。
最后的成效也是驚人的。
從山西、河南、京畿、山東前來的的難民只怕有百萬之眾,能走到芝罘島的最多三成,最后能上船運走的恐怕只有兩成。
但這相當了不起了,進入到芝罘島的人竟有六成以上的人回活了下來!
最令他欣慰的是,駐守在芝罘島的一千“胡騎”,紀律竟然比尋常明軍還要好一些,在芝罘島外巡視時,若是碰到了“不平之事”,那也是要出手相救的,跟何況,他們出動三百騎便將福山縣西側山上多年的土匪剿滅了。
“再生父母”,對于那些難民來說,這個詞用在瀚海國的人身上毫不為過。
雖然瀚海國的人毫不客氣地將這些活下來的人全部運走了,讓傅鼎臣頗有些微詞,但見到這些僥幸活下來的人并沒有不舍的模樣,他也無可奈何。
何況,登萊的文武官員都不理會,他一個秀才都不是的“讀書人”又能怎么樣?
一年過后,留在芝罘島、崆峒島的人越來越少了,不過瀚海國的人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們官面上的說法是,“近些年,京畿、山東大旱,蝗災、疫病反反復復,恐沒有完全恢復之日……”
他們說的也是實話,傅鼎臣無言以對。
不過他還是走了,他離開陽曲已經一年多了,得回去看一看了。
聽說他要走,芝罘島的“鎮守使”達春,還送了他一程。
那人漢話不太熟練,不過勉強可以溝通。
“我家大汗出生在漠北之北,親生父母卻是中原的漢人,他對中原的人才好生仰慕,先生醫術精湛,又會劍術,講起大道理也是頭頭是道,若是我家大汗遇到了,肯定不會放你走的,您哪日若是得閑了,不妨去草原走一趟,到時候提前說一聲”
想起那達春臨行前與他講的,傅鼎臣不禁搖了搖頭。
“草原?還是在最北邊?恐怕我這一輩子不大可能去了”
……
他那頭毛驢早就死了,達春送給他一匹渾身雪白的蒙古馬,還給了他一面令牌,“這是明國皇帝賜給我家大汗的一面令牌,您拿著,路上若是遇到麻煩事,興許用得上”
傅鼎臣知曉達春如此看重自己,多半是自己在劍法上勝了他的緣故,再者,這廝平素閑暇時也假模假式在讀書,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向他請教,算是略有幾分“師徒”的情分,其它的都是胡扯。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可是傅鼎臣平生最大的夢想,他也是這么做的,不過自從經歷了這一段這一段長達幾千里的“難民”旅程后,他知道,想要做到這些是多么不容易啊,在大量的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無力。
他對大明官府隱隱有些失望,對那些富甲天下的“晉商”也是如此,這一點從山西就開始了,等走到芝罘島時,這種念頭便更加強烈了。
好一點的官府,最多施上十來日薄粥,那些富商倒好,不但不出面施粥,還安排奴仆四處劫掠,將看中的年輕女人、孩童擄走,其中,除了少數人留了下來,大多被賣到了揚州、南京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