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遠處的驚雷陣陣,悶熱如故,涼風習習,正是泛舟的好時候。
眼下,莫愁湖邊所有的畫舫都開出來了,一時,絲竹之聲,昆曲之音,引吭高歌,絡繹不絕,當然了,其中也摻雜著吆五喝六的聲音,弄得周圍自命清高的文人士子一陣腹誹。
浣溪沙是一艘兩層的畫舫,今日卻被馬士英占據了,與他在一起的還是那位阮大鋮。
阮大鋮在后世被刻畫得一塌糊涂,實際上他是一位戲曲高手,眼下漢宮秋自己從蘇州買來的、從幾歲起便開始培養的戲子們正在演奏阮大鋮的名作《燕子箋》。
浣溪沙日常也是有人打理的,這幾年都是一個叫賈偉的二十出頭的人在船上周旋,能在浣溪沙上喝酒、狎妓、弄月吟風者非富即貴,伺候者也無一不是伶俐之輩,這賈偉原本是楊文利的家丁,在家丁里面算是玲瓏剔透者,加上又有一些身手,便在這浣溪沙長期呆了下來。
一曲終了,馬士英揮揮手讓戲子們、伺候的丫環們下去了。
“圓海”,馬士英的聲音既醇厚又悅耳,令人陶醉,“眼看這夏國就要打過來了,江南大震,你沒有官身多好,悠游泉林,吟風弄月,豈不快哉,非得要投到這大缸里浸染?”
與馬士英相比,比他年長幾歲,以大才子著稱的阮大鋮的聲音卻粗糙、沙啞,只見他冷笑道:“大震?你看這滿湖的畫舫,有一點大震的跡象嗎?何況……”
只見阮大鋮湊近了馬士英,輕聲說道:“我觀這夏國與尋常胡人國度都不同,彼等戰力如此強橫,本來有一舉拿下天下的實力,卻蹉跎至今,何也?彼等每拿下一地,必定細細耕耘,待得穩固之后再謀他圖,穩扎穩打,每一步都異常踏實”
馬士英知曉眼前此人異常聰慧,肯定話里有話,便說道:“圓海,你我不是別人,有何高論趕緊說出,在下洗耳恭聽”
“呵呵”,阮大鋮笑道,粗啞的聲音與周圍的畫風頗為不宜,“我大膽估計,彼等拿下長江以北之地后必定跟以前一樣會穩固幾年再提渡江的事,何況,在湖北,還有李賊的幾十萬大軍,彼等也得掂量掂量”
馬士英心里一驚,暗忖:“這一節我怎地沒想到?”
阮大鋮接著說道:“五年,我大明最少有五年的時間,屆時,只要君臣一體,勠力同心,未嘗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最少也要將江南的諸流賊剿滅干凈,此誠大明危難之秋,作為飽受國恩者,閑居在家,不能為國分憂,真正是憂急如焚啊”
馬士英腹誹了一下,不過眼下的他雖然勉強進了中樞,不過“閹黨余孽”的名聲卻跑不了,就算他想要親近其他人,也得別人給他這個機會才行,最后看來看去,也只有眼下這人愿意跟他交往,還是一個白丁。
“好吧,此事我同首輔講過了,京畿已經沒有位置了,不過地方上還是有的,比如浙江、江西、福建、廣東、廣西,按察副使、巡按御史的位置還有幾個,你看……”
“這……”,阮大鋮一陣失望,他一直覺得他才高八斗,大可上達天聽的,自己年事已高,在地方上就算再位高權重,已經沒有多少誘惑力了。
作為阮大鋮的“密友”,馬士英豈有不知曉了,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笑道:“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能,剛才聽了你一席話,圓海在兵事上頗有造詣啊,不如去兵部,不過只能做一個郎中”
“行!”
沒想到阮大鋮一口答應了,郎中可是各部的中堅啊,也是有位列朝班的機會的,何況這個職位,不像侍郎、尚書,需要庭推,由侍郎或尚書提名,皇帝批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