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時看出來的。”艾林多爾第一時間并未展開攻擊,一只手放在精靈細劍的劍柄上,目光落在方鸻身上問道。
但他眼中的驚訝很快就為之釋然,像是忽然之間反應過來了一般:“明白了,梅爾菲娜提前就通知了你們計劃,但并未告訴過我。南北兩條路線從來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她真正的計劃明修棧道,讓你們提前動身——”
艾林多爾的三根指尖依次地壓在細劍的籠柄之間,小指勾住錘柄,拇指頂住劍鍔。他一字一頓:“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暴露了,是么?”
方鸻搖了搖頭:“比那還要更早,艾林多爾先生。”
精靈領主看著年輕人的小動作。對方偷偷將手伸向后方——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像在等待什么。
方鸻握住懸掛在那里的信息化寶石,抬頭看著對方道:“在先王之廳時,艾林多爾先生沒有覺得自己有些過頭了么?”
不等這位精靈領主回答,他又繼續道:“公會同盟的目的是海之魔女,但這件事本與精靈廷無關。連梅爾菲娜公主都沒想到這一點,艾林多爾先生卻反而表現得比海爾希他們還要急切一些。”
艾林多爾板著臉:“但那是陛下的命令。”
“艾林多爾先生已是日影地的領主,已不再是兩百年前那個剛到精靈廷,來自于鐸林多爾,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的、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
阿爾莎娜的聲音越過方鸻,“你豈會不明白父王的意思,精靈廷兩不相幫,父王只不過是想從中占到一點好處。”
“他把決定權都交給了姐姐,但都林大人領了姐姐的命令行事時,你卻表現得和帝國人一樣強硬。”
“雖然你剛正不阿,從來不會違背精靈廷的利益,”阿爾莎娜目光看著他道,“但艾林多爾叔叔,你也從來不是如此沖動易怒的人,父王曾經那么信任你,甚至將你當做唯一的朋友——”
“原來從那時起就已經露出破綻了,我還真以為和他們說的一樣一切都天衣無縫,”面對阿爾莎娜有些憤怒的質問,艾林多爾只不過搖了搖頭,“不過,我猜發現這一點一定是梅爾菲娜。”
他仿佛在談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因為只有她才會這么多疑,而且她向來不喜歡我們這些在外面的領主,恐怕我貿然從日影地返回精靈廷時,她就已經生疑了。”
阿爾莎娜沉默不言,因為事實正如對方所言。
“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并未背叛精靈廷的利益,阿爾莎娜殿下,”艾林多爾答道:“因為誠如我所言,圣樹才是圣白的族裔唯一的利益,圣樹倒塌,一切也蕩然無存。至于你的父親,他一生當中與太多的‘摯友’分道揚鑣,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因為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野心,但精靈們想要的只是活著,僅此而已。”
“你和他并不一樣,你和你姐姐也不一樣,阿爾莎娜。你認為你和他們是一路人么,但他們只想要利用你而已。忘了你父親的另一位‘摯友’么,他們兩人曾經志同道合,但最后一樣走向陌路,那柄守望長夜的利劍從來也沒變過,變的是你的父親——”
阿爾莎娜想到了那位林中的詩歌所描繪的劍圣,那個雙子并行于巨樹之丘的時代,那個她年幼時代懵懂見過一面的影子。
艾林多爾看著這位公主殿下,“他變得讓我們所有人都不認識,變得陌生,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要犧牲,你認為我應當盲目地站在哪一邊,阿爾莎娜公主?”
“如果我說不,”阿爾莎娜也注視著對方,輕輕開口道:“但艾林多爾叔叔,你們又會放過我,放過圣女會么?”
“阿爾莎娜,”方鸻忍不住開口道:“你不能相信他。”
但精靈少女走上前來,按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但出乎方鸻預料的是,艾林多爾卻搖了搖頭,“你知道,阿爾莎娜,我不會騙人。這已經是我少數說謊的時候,但一樣被你姐姐一眼看穿,不過我也不在乎這一點,因為那一切都不過是那些人類的謀劃。”
“我有我自己的看法,”他答道:“但為了這個目的,圣女會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甚至圣樹林都沒有存在的必要。精靈廷還沉溺在過去的時代中,一切都顯得太過陳舊,但時代已經拋下我們前行了,我們也得隨之而改變。”
“我會保下你,公主殿下,但至于更多的,就不該由你來操心了。”
“你真相信他們說的么?”艦務官小姐忽然開口道,“艾林多爾先生,你是日影地的領主,按理來說如此幼稚的看法應當與你無關。你應當明白你的籌碼中的一半來自于精靈廷甚至是圣樹林的權威,但一旦這兩者不復存在,你認為他們會兌現給你的承諾?”
“那他們會直面一位龍騎士的憤怒。”艾林多爾一字一頓地道。
“在你面前就有一位龍騎士,”希爾薇德目光看向一旁的彌雅,狼少女從頭到尾都按著自己的匕首,一言不發,只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
但她腳下就是一條深淵,那條深淵將她與方鸻都籠罩在另一邊——最多再加上一位艦務官小姐,一旦艾林多爾越過那條線,等待他的將是那森森的獠牙。
艾林多爾顯然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并未輕舉妄動,只是靜靜看著希爾薇德將話說完:“你認為他們會因你一言而改變態度么?”
她看向一旁的精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