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帶你們找到那個地方,”松針簌簌落下時,松軟而無聲,艾琉西絲談話的尾音消散在峽谷頂上的風中。縱使不得不低頭,她的語氣仍舊帶著針尖一般的強硬,時不時從柔軟中探出頭來,刺人一下。
“你現在的處境,可沒有資格和他們談條件,艾琉西絲小姐。”奧利維亞松開抱膝的手,巧妙地捕捉到艾琉西絲的話里有話,‘友善’地提醒道。
她是出于善意,只因為擔心對方會咽不下這口氣,撞個頭破血流,那不符合她的審美;如同一味良藥,雖然苦澀,但總能融入回味當中。
艾琉西絲輕輕哼了一聲。
“沃—薩拉斯提爾與不老泉的關系并非偶然,那口泉水的出現也并非隨機,只有星辰方可引路。”
“你們聽說過那十二星共耀之地的傳說么,沃—薩拉斯提爾就代表著其中一顆,泉水與天上的星辰相映,在月華最盛之時方可顯現——”
這位女公爵停頓了片刻——按帝國的法律,她理應當是亞培南德大公爵,“這才是我讓她帶你們上來的原因。”語氣里透著不情不愿。
她化作的黑霧向一個方向看去,迎著峽谷邊際翻騰的云海,像在等待某個時刻的降臨。
方鸻后背正離開冷杉樹干,阿萊莎有些無趣地移開視線,抬頭的動作正凝成一刻的剪影——月亮恰在那時浮出云層。
起初只是青灰色暮靄邊緣的一抹釉色,像有人打潑了一壺銀漿,浸透了染墨的棉絮。整片云海都正在褪去夜下的余溫,那些起伏的松濤逐漸凝結成石膏的質感,卻又在最高處被月光融化,形成半透明的絮狀邊緣。
風發出唿哨的聲響,樹枝上的松針如同積雪開始簌簌剝落,碎末如飄絮一般飛向峽谷的瞬間,云層突然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
蒼白的光瀑傾瀉而下,照亮了云海中蟄伏的龍骨——那原是綿延十余里的石灰巖山脊,此刻被月光浸泡得與巨獸的脊椎宛若一體。
方鸻看到一道星光,從遙遠的天際落下。
那是一道彗星的彗尾。
如同青灰色的燭光,搖曳不定,又轉瞬而逝,而在消失之前,那青色的長尾痕浮過云層,牽引向一個方向。
“記下來了嗎?”艾琉西絲忽然打破這一刻神秘的寂靜,問。
“在德拉基里姆主島偏十二度的方向,往南四十四空里,長尾環嶼,那里是這片群島最靠近赤漩的地方。”
方鸻答道。
女公爵化作的霧氣在半空中盤旋起來,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懊惱,“我真羨慕你們能有這樣的能力,要是我自己會航海,就犯不著冒這樣的風險。”
“你接近我們可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目的,”方鸻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而且如果你沒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怎么能逃離奧述帝國?”
“她曾經有。”阿萊莎說。
“呵,我把他們都處死了,”艾琉西絲冷冷地道,“這關系到我的秘密,如果他們還活著,那個男人就有可能找上門來。”
“那你會受到公正的審判的,”方鸻將銀匣收回腰包之中,“我不會殺你,這是給你最后的體面,讓你接受另一位君主的審判,應該符合你的身份了?”
“不過只是一個篡位者,那個位置應當是屬于她妹妹的,一個私生子怎能成王?”
“你最好別在她們面前這么說,”方鸻道,一邊搖搖頭,“艾琉西絲小姐,帝國貴族說話都這么討人厭么?”
艾琉西絲輕哼一聲,竟然有些開心,好像方鸻這么說是對她的一種夸贊。方鸻簡直無語,帝國貴族實在太變態了。
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妥善處理好了秘密,但帝國人怎么還是找上門來了?”這和艾琉西絲說的是不是有些不符,帝國皇帝還是找到了這個地方,那么那些手段不是白干了么?
“與你無關。”女公爵的聲音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