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的光芒透過暗色的木壁,在木板的縫隙之間若隱若現,炭火燃得很安靜,火光搖曳,猶如講述著一個語調低沉的故事。來自于喬亞樹海的白木炭幾乎不會產生煙,量大,便宜,幾乎可以說集中了一切為這個小小冒險團看中的優點。
蘇菲靠在窗邊,左右手交疊著壓在窗臺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走廊外面的景物,暗啞的火光映在玻璃上,像是懸掛在遙遠天邊的一點星光。
而天色逐漸暗下去,本就灰暗的冬季天空中光芒層層消退,變幻著色調,從鉛灰色過度到一種昏黃的黑。最后完全黑了下去,只剩凜冬之風的呼號,穿過山野,經由北境漫長的邊境線,帶來漫漫嚴冬與一個看不到起始的來年春天。
她耳邊聽著屋內傳來低沉的交談聲。
有關于西林-絲碧卡這個家族,那是一個南境古老的工匠世家,最早要追溯到‘薔薇工坊’其創始人羅倫,此人的經歷足以寫一本一掌厚的傳奇故事,他與妖精,他與巨龍的友誼,他在艾爾帕欣求學的經歷,他的愛情,與人生的巔峰——薔薇工坊的成立。
詩人甚至拿他的故事改編成一篇敘事長詩,那詩名為《玫瑰長夢》,經由人們口口相傳,至今還在考林—伊休里安廣為流傳。
羅倫逝世之后,他的后人在他身后建立起西林-絲碧卡家族,這個家族雖然不像翠鳥、雄鹿、棕熊‘王國的三鼎足’那么名聲顯赫,但在南境,尤其是在煉金術士的圈子之中,仍舊算得上是名門望族。
尤其是這個產生妖精使與妖精構裝的家族,在世人眼中永遠顯得那么神秘非凡。
小姑娘坐在床上,雙手放在被單上,換過了睡衣,肌膚如浸過牛奶,雪白細致,一頭漆黑的秀發披散開來,金色的眸子映著暗紅的爐光。這里的木床不似你在家中、旅店中見過的那么牢固與漂亮,但也舒適,至少在野外,你找不出比這更好的選擇。
希爾薇德托著她的小臉,用沾了冷水的帕子給她擦洗干凈,冷水刺激過后,小女孩臉色又恢復了紅潤。艦務官小姐才直起身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調節了一下水晶燈的光芒,好讓光線顯得更柔和一些。
她將帕子放到一邊,在屋外低嘯的風聲之中,柔聲問道:“德麗絲,你們不是去了暗鷹城?”
德麗絲聞言眼圈一紅:“國王對我們出手了,羅迪亞背叛了我父親,在我們動身之前,他抓住了所有人。”她淚光在眼圈里面打著轉,幼聲幼氣地說道:“父親讓我逃出來,是無冕他們一路保護我到這個地方,希爾薇德姐姐,我沒有親人了。”
希爾薇德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愛憐道:“別擔心,你父親他們應該還沒事。”
“真的嗎?”
希爾薇德輕輕點了點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我聽說過那些傳聞,心里害怕極了。”
“別怕,讓我來想辦法,德麗絲。”
小姑娘淚光漣漣地看著她,之前的堅強在親人面前都化為了依戀。
希爾薇德再安慰了對方兩句,讓她先躺下,又陪她說了一會話,在冰天雪地中逃亡了這么久,小女孩的體力早已到了極限,她含糊地問了幾句關于大貓人的事情,眼皮子便上下打架,沒多會已沉沉睡了過去。
貴族小姐看著德麗絲帶著淚痕安詳睡過去的小臉,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才為對方蓋好被子,轉身穿過帷幔。“謝絲塔,代我照顧好德麗絲。”她吩咐了一句。
女仆小姐輕輕頷首,走入帷幔之中。
方鸻在一旁看著她,像是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艦務官小姐。“她沒事吧?”他迎上去問道,才發現希爾薇德臉色有些蒼白。她抬起頭來,微微笑了一下:“能握住我的手嗎,船長大人?”
方鸻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屋內兩人皆無言語,貴族小姐的手入手一片冰涼。她側了一下身,才靠在他肩頭上,身形一時間竟有些單薄——方鸻心中忽然有些柔軟,艦務官小姐心中父親失蹤的消息,或許也像是一個縈繞的夢魘,他又記起自己的童年,兩人其實沒什么不同。
“德麗絲算是我妹妹,”希爾薇德小聲說道:“我母親與他父親有血緣關系,是一父的兄妹。他們在離開玫瑰莊園之前,關系也最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