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私底下,安德還是不忘提醒他一句:“他們說的話,你且聽聽就是了。”
方鸻點點頭,心中自然不會因為這點恭維便陶陶然。要是換作工匠的稱贊,說不定還能讓他竊喜一陣,可貴族之間的虛情假意在他看來實在也沒什么意思。比較起來,還是煉金術讓他感到可愛些,至少那些冗長的煉金術公式雖然晦澀拗口,但至少還有點作用。
而且就算你一時記錯,公式仍舊還在那里,也不會因此懷恨于你。可這些表面上笑意盎然的貴族們,背地里是怎么想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忽然之間有些理解起林恩來。
不過這樣的想法自然不能表現在外。他大約明白自己老師的意思,是要借助他眼下在梵里克如日中天的聲望,為他未來在議會中得以服眾打下牢固的基礎。雖然他志不在此,但這畢竟也是自己老師一番苦心。所以方鸻也只能以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回應,一圈下來,直把自己臉都笑得有些僵硬了。
不過安德帶著他走下來之后,那些貴族那一長串頭銜,什么什么爵士,什么什么家族,又是王國的何等職位等等,他是一個也沒記住。
倒是各家的千金小姐姐們認識了不少,一片鶯鶯語語。可惜她們對他雖然十分好奇,卻絲毫不敢在希爾薇德面前造次。對于那位艾伯特家的小公主,南境的貴族們普遍抱著一種復雜的心理。一方面既覺得有所虧欠,一方面又不愿與之產生聯系。
而他與希爾薇德的關系在這些人眼中,同樣也是一個復雜的因素。而父輩尚且如此,子女們自然同樣難以越過這局限。
但方鸻倒沒覺得有什么意外的。反倒是貴族們這種潛在的軟弱,讓他堅定了信心。與其依靠靠不住的人,還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所以方鸻心思完全不在這宴會上,甚至于他覺得和這些人打交道,還不如看索南和卡林吵架來得有趣。這種索然無趣表現在他神色之間雖然并不明顯,但安德是什么人,還是一眼看出自己這個笨學生的狀態。
他嘆了口氣,把方鸻拉到一邊說道:“小家伙,我知道這些事情很無聊。但人得學會妥協,這也是一種成長。”
但方鸻并不認同這句話,人可以有妥協,他實現目標也并非一蹴而就。他也不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格,他也一次次修訂自己行事的方法,但學會虛與委蛇就是成長?
恐怕未必見得。
只是他知道自己老師只是好心,不忍拂其意,還是點了點頭。
安德這才表現出欣慰的樣子。
殊不知兩人一回到宴會上,方鸻又止不住開始走神。他們在宴會上馬不停蹄,但一旁希爾薇德卻十分輕松,除了幾個工匠大師之外,幾乎沒人愿意靠近她。
貴族千金托著一杯紅酒,只笑盈盈地看著方鸻被拖來拖去。
而沒多久,方鸻才終于見到這次宴會的正主——西林-絲碧卡伯爵。他看到對方走出來,這才收回心神,微微一凜。
雖然羅林的事件已經過去,而且近一個月下來,棘魚人的攻勢也一天不如一天,梵里克也已漸漸恢復到了正軌之上。但這并不代表著這位伯爵大人與他之間放下了所有芥蒂,看得出來,對方因為羅林的事情,與他之間留下了很深的成見。
而這也正是他之所以不愿意留在薔薇工坊,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若要繼承薔薇工坊,首先就要成為這位伯爵大人的學生,而兩人之間若是無法消弭這一層成見的話,這重身份實在沒什么意義。
安德顯然也深知這一點,他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開口道:“喬治,拖了這么久了,今天也該拿一個主意出來了。羅林的事情,我們大家都很遺憾,但眼下我們要做的不是去探討責任在于哪一方,而是要先彌補當初的決定造成的損失。”
西林-絲碧卡伯爵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