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爾坦說完那句話,起身離開王座。
方鸻這才發現,這位年邁的國王站起身竟如此高大,甚至比普通的伊斯塔尼亞人還要高出許多。沙之王一起身,大廳中的議論聲一下低了下來,但人們仍竊竊私語,并將猜測與驚訝的目光投向大廳中央的兩個年輕人——方鸻與阿勒夫身上。
而巴巴爾坦離開王座之后,兩個侍臣立刻殷勤地上前來,一左一右為其披上外袍、系好披風、又整理了一下披風上的裘毛。巴巴爾坦正用沉穩的目光巡視大廳,片刻之后,才聲音洪亮地開口道:“開始儀式吧——”
他走下臺階,兩側的廷臣也趕忙紛紛出列,按次序尾隨于這位王者身后。
方鸻正想進一步問阿勒夫發生了什么,但巴巴爾坦已經來到他們兩人身邊,其深邃的目光淡淡地看了自己的長子一眼,言簡意賅:“阿勒夫,跟在我后面。”阿勒夫趕緊低頭撫胸,同時回過頭,用眼神示意方鸻跟上他。
就這樣,方鸻也只得一頭霧水地跟上去——
沙之王正帶著一眾人走向殿外,阿勒夫與他并肩而立,其后才是眾臣與其他王子。甚至連努爾曼伯爵都落后他們一步,他女兒在其身邊,而拉瓦莉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這邊。
與努爾曼伯爵處于同一階的,還有兩人,其中一個上了年歲,一身白袍,而白色在這個場合是有其含義的,努爾曼伯爵甚至都只能一身褐黃色的長袍,而女子則是金底紅紋的傳統服飾。這讓人不由猜測這個老人的身份,他或許是上一任沙之王時代的重臣,已不再執掌中樞,但仍地位尊崇。
老人耄耋之年,仿佛行將就木,蒼老的臉猶如一張樹皮,溝壑縱橫交錯,耷拉著眼皮,但方鸻總覺得對方時不時會向自己這個方向投來一瞥。不過這倒也正常,現在好像是個人都會向他這個方向投來一瞥——那目光中包含著好奇與驚訝。
只是老人的目光,似乎不太一樣。
而另一人,同樣須眉斑白,也是一個老頭,但要年輕一些,手中握著一支手杖,身穿黑灰色的長袍,長袍上還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花紋——此人神情陰鷙,看著自己,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意。方鸻一怔,心中還有些狐疑,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得罪過這個人了?
而看此人的身份,似乎也不低于先前那個老人與努爾曼伯爵。
不過拉瓦莉的父親深得沙之王之信任,也由此可見一斑,走在前列的也只得他與另外兩人而已,他還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眾多王子甚至還在三人身后,更別說一眾廷臣,還在一眾后妃之后,方鸻向后看甚至都看不清那個方向。
不過此刻,他才總算明白拉瓦莉還有先前眾人那驚訝的目光的意思了……
他和阿勒夫此刻就在沙之王身后,還位列于所有眾臣與王子之前,在伊斯塔尼亞人看來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方鸻雖是地球人,卻也明白這一點——這殊榮對于選召者來說意義不大,但對于在場原住民看來卻不由浮想聯翩。
甚至方鸻自己也不由多想,只是他想的或許與其他人略有一些不同:
沙之王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才讓阿勒夫與他獲此殊榮?這背后有何含義,不由不讓人多想,他當然不會以為沙之王特意讓自己和阿勒夫與其一起,只是因為一具塔式魔導爐而已。
眾人緩緩向前,走出大殿。月白色的高臺,佇立于夜色之下,一直伸向湖心——方鸻四下環顧,不由暗暗感嘆景色之美,只是黑暗之中夜風徐來,氣溫驟然下降——沙海之上的夜晚,與白晝是兩個極端。
從這兒的高臺之上,幾乎可以俯瞰半個王宮,那里是成林的棕櫚樹,與掩映其間星星點點的火光,或是某處閣樓或者偏殿。外城的方向璀璨的燈光亮成一片,宛若天上的街市,墜入凡塵,黑暗之中縱橫的街市宛若一道道光龍,鱗爪俱全,交錯描畫出奎斯塔克生活的氣息。
而高臺下方黑沉沉的湖面,倒映著古老的星光,與透鏡一樣的深邃穹蒼,蒼涼的彎月述說著這片沙海過去的歲月,湖水一直延伸向遠方,與天邊邊黑沉沉的沙丘連為一體,閃爍著清冷的銀輝,一片寂靜無聲。
眾人一直走到了高臺的盡頭。
侍臣為巴巴爾坦端來一張椅子,并扶著這位王者坐下。
拉瓦莉這時才找到機會,來到方鸻身邊,有點訝異地對他說道:“陛下竟讓你與阿勒夫第一個受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