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丁豪跪伏在囚車里,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立轉過了自己的視線,沒忍心繼續看下去。
囚車里的男子,當初,曾是他的上官,曾是他的兄長,曾是他的師傅,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是他幫忙介紹的。
自己的妻子,溫婉美麗,知書達理,所以,他一直很感激丁豪。
可能,這就是命運的搞笑之處吧,王立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自己騎著馬在外面,而丁豪,卻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跪伏在里面。
“謝了,立子。”
咳嗽完后,丁豪靠在了囚車一角,嘴角,帶著笑意。
“前面不遠,就要到虎頭城了,今晚我們會在城內歇息,我會讓人做一碗虎頭城的臊子面給你端來。”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
丁豪大笑了起來,然后又牽扯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得,像是一條狗。
王立繼續坐在馬背上,隊伍基本都是騎兵,但囚車的速度肯定不會太快,所以大家都放慢了馬力。
“立子啊,聽哥一句話,帶著你手底下的兄弟,走吧,把我丟這兒。”
王立有些疑惑地看著囚車里的丁豪,雖然有多年沒見了,但他不認為自己曾經的大哥會變成一個傻子。
“他們,不會讓我活下去的。”
“誰?”
“你確定要聽?”
王立搖了搖頭,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
“北封劉氏,不會放過我的,我死在外面還好,但他們不可能再讓我活著回到虎頭城受審的,尤其,還是在當今陛下決意削藩的今天。”
聽到“北封劉氏”四個字時,王立的眼皮當即跳了跳。
世人,包括燕人自己,說起北封郡世家時,第一反應肯定是鎮北侯李家。
但真正懂行的以及在世家門閥和朝廷體制內的人,都清楚,北封郡,還有一個和鎮北侯府并列的家族,那就是北封劉氏。
事實上,百年前,那一場持續多久且極為慘烈的大燕和荒漠蠻族交戰的歲月里,立下功勛最多,出力最大的,其實是北封劉氏。
而明明是在帝國南方反擊乾國戰場上立下最大功勛的李家先祖,卻被受封鎮北侯,則是因為那一代燕國君主的制衡之道。
否則,一旦戰爭結束之后,北封劉氏靠著自己是本地大氏族門閥的地位,估計不用多久就能將整個北封郡吃下去。
鎮北侯府的建立,則相當于在北封郡埋下了一顆釘子,用來制衡當地的北封劉氏。
不過,事物的發展是有變化的,百年之后,曾經鎖住惡龍的鐵鏈,自己,也慢慢的變成了一條新的惡龍。
當代燕國皇帝為了集權,又不得不對鎮北侯府先進行開刀,因為鎮北侯府掌握著大燕最為精銳的邊防野戰軍團——鎮北軍!
但不管怎樣,北封劉氏和鎮北侯府,一個在暗一個在明,都是北封郡內最大的勢力。
可能,北封劉氏沒辦法染指北封郡最大的大殺器鎮北軍,但他的子嗣繁衍以及宗族社會所構架出來的影響,足以將大半個北封郡置于其陰影之下。
“當年,我率一隊人馬去緝拿一伙走私商人,卻無巧不巧的抓錯了商隊,結果發現了數目龐大的軍械甲胄,這是北封劉氏用來資助荒漠王庭的軍械,極為精良,和鎮北軍所用的,無二!”
說到這里時,丁豪的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恨意。
王立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但還是慣性使然,開口道:
“所以,大哥,你去向上峰舉報了么?”
“你當我傻啊?”丁豪說到這里,忽然大笑了起來,然后又是一番撕心裂肺地咳嗽,等咳嗽緩和下來后,丁豪咬牙切齒道:“那是北封劉氏,北封劉氏啊,我怎么敢去撩撥他們?”
“那又為何……”
“呵呵呵,結果我那位上司,也不曉得是為了討好北封劉氏還是被北封劉氏授意,他派人將我家里人給抓了過去,逼我就范,加入他們。
但結果,結果……結果你嫂子受了驚嚇,當時她已經有了,但因為受驚,孩子沒了。
我是低頭就范了,我愿意加入他們,我甚至愿意立下投名狀!
但我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沒了,等我知道消息回家時,發現我妻子因為孩子沒了,上吊自盡了!”
丁豪說到這里時,雙肘狠狠地砸著囚車下端,顯示出他此時的癲狂:
“我恨啊,我明明已經打算做人家的走狗了,我甚至已經答應了下一次由我親自負責派兵去幫他們運貨和蠻族王庭交易,我什么都答應了,我只想保住我的家人。
但給我的是什么?”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