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程站在邊上靜靜地聽著。
“我對乾國也沒歸屬感,可能因為當過燕國的官,對乾國,反而有種本能的排斥。
但對蠻族,哪怕沙拓闕石還在翠柳堡里的棺材內躺著,我敬重他,但對蠻人,我是一點好感都欠奉。
我不知道我的立場到底在哪里,但我若是看見蠻族人對這里的女人下手,我會憤怒。”
“主上,您不用對我解釋這么多。”
“我怕我的任性會對你接下來統領他們帶來影響。”
“主上多慮了,您太小瞧我們的手段了,從他們那一晚進入梅家塢開始,我們就一直在致力于將主上您的形象,在他們心里塑造成一個恐怖的魔鬼。
瞎子每天晚上,還會對他們進行洗腦。
在他們的心里,您就是魔鬼,而魔鬼去讓他們執行違背自己本性的事情,本就是極為正常的一件事。
甚至,他們會覺得這是魔鬼對他們的懲戒,但這種懲戒,他們卻甘之如飴。
您剛剛下達的命令,看似讓他們難以接受,但實際上,在他們心里產生的快感,可能比女人來得更強烈。”
“…………”鄭凡。
所以,真的不該偷懶因為晚上練習針線活所以不能早起陪他們一起去練兵;
晚上又因為要練習針線活所以得早睡不能陪他們一起去做思想教育學習;
否則,你甚至連自己的手下在這些蠻兵心里給你安排了一個怎樣的形象你都不清楚。
這形象,
好TM變態啊!
“其實,任何一支部隊,用酒肉錢糧或者女人來鼓舞士氣,本來就是下乘的法子,最重要的,是以超脫于物質的存在去吸引他們。”
鄭凡看了梁程一眼,道:
“你的思想很危險。”
“瞎子給他們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他們以后回到了荒漠上,在我們的支持下,他們建立了一個屬于自己的部落。
那個部落,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有的,是牛羊和綠洲以及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為了這個夢,為了實現這個夢,這五百蠻兵,將會誓死追隨我們,哪怕他們只活下來一個人,那個人,也會為他們去見證這個夢。”
“我忽然覺得,他們有些可憐了。”
“真正可憐的,是沒有夢想在這個世上庸庸碌碌活著的那批人。”
“行了,說正事。”
“是,主上,接下來,您打算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呵,這次出來的事,事先沒和瞎子打招呼,如果我們就這樣回去了,你知道瞎子背后會怎么編排我?”
“瞎子不敢編排主上。”
“他會說,大燕帝國翠柳堡派出所掃黃大隊隊長鄭凡,率麾下勇士,勇穿國境線,跑到鄰國幫助鄰國掃黃,幫助他們構建精神文明社會。”
“主上,您的思想也很危險。”
“總之,就這么回去,我不甘心,這不是我想象中的打仗,瞧瞧我們剛剛殺進去時那些家伙抱頭蹲下來的反應,這就是在掃黃!”
梁程點頭,道:“也不是屬下想象中的打仗。”
鄭凡把手放在城垛子上,感慨道:
“是我們之前把乾國想得太正常了。”
梁程點了點頭,顯然,很同意這個想法。
因為之前夜襲時,和空氣斗智斗勇的,不光是鄭凡,還有他。
一想到先前自己在靠近這座堡寨時,又是隱藏又是迂回又是潛伏,他這個冰冷的僵尸,居然也有一種自己臉上在發燙的錯覺。
“百年的和平,數代人更替,足以磨去太多太多的東西。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在見到翠柳堡的斷壁殘垣后,我就該想到的。
只是那會兒我一直覺得,是因為燕國人的自大,瞧不起乾國,外加有靖南軍駐守銀浪郡,所以荒廢了邊鎮防御體系。
但這其實也是時間所帶來的必然結果,和平太久,機器會生銹,何況是人?
剛剛聽見那個堡長說的么,乾國邊軍糧餉不足嚴重,缺額也嚴重,他這個堡長甚至可以為了賺錢,把擔當著對燕防御體系最前線的一座堡寨,開成了紅帳子。”
“吏治**,軍備廢弛,是任何王朝都阻攔不了的宿命。”梁程說道。
“嘖嘖,我倒是真的有點期待,燕國的這一代皇帝,可是一個雄主,而這一代的鎮北侯,明顯和皇帝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
靖南軍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但鎮北軍是何等的精銳,你我可是都見過。
若是燕國皇帝解決完了國內的門閥勢力,安撫住荒漠蠻族,再將鎮北軍調往南邊,這乾國已經被蛀空了的防線,能擋得住鎮北軍三十萬鐵騎么?”
梁程搖搖頭,很確定地道:
“擋不住。”
這沒有任何的異議,因為鎮北軍,確實是當世一等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