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車隊箱子里,運的,都是人頭?”
老爺子搖搖頭,道:
“因為我看不穿他,此子之氣運,難以琢磨。”
“那為何不殺?他是燕人。”
“殺不得,殺不得啊,此子眼下還未曾成氣候,就算日后成了氣候,也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放在以前,倒是想著布局幾子,權當是消遣,現在,不行。
老夫的這一口氣,還沒到當泄的時候,這氣,一泄就千里,在此子身上開口子,老夫覺得虧得慌。”
“按照你們煉氣士的說法,大亂之世,必出妖孽,他,算不算?”
“算。”
“這妖孽,在燕國。”
“你就確認,是燕國的福氣?”
“我能感覺到,你有點自欺欺人。”
“罷了,罷了,一代人管一代事,你我,是乾人,自得為這一身血肉身份負一份擔當,至于之后的事,隨他去吧。
你說得對,亂世將起,妖孽頻出,但到底能有幾個可以化身為龍,猶未可知也。”
“可惜了,我的劍,和你的氣一樣。”
“是啊,老夫的氣,是太渾厚,不得輕易開口,你的劍,太銳,刺一人即碎。”
“不動身么?”
“再等等,再等等,剛剛的餛飩,是真的好吃,是家里的味道。”
“再來一碗?剛剛那小子身邊的催巴兒給的銀子還能再下個兩碗。”
“吃一碗就夠了,回個味兒罷了,而且,想吃,也吃不成了。”
老爺子和落魄劍客的目光看向那個餛飩攤子,
人群中,忽然鉆出來十多個人,其中一個身著黑衣,其余人則是尋常販夫走卒打扮,直接將這餛飩攤給圍了起來。
為了防止引起人群騷亂,
黑衣人開口喊道:
“大燕密諜司捉拿乾國奸細,不相干者退開!”
餛飩攤的夫妻倆此時還蹲在那里,手里依舊拿著餛飩,面對周圍的密諜司番子,他們沒有絲毫的畏懼,有的,只是一種坦然。
老爺子嘆了口氣,道:
“我就說,今兒個的餛飩,很有家鄉的味兒啊。”
落魄劍客不語。
老爺子又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每個人,因為一個身份,又都有自己的命數,你說,從我找到你到現在,你后悔過么?”
“沒什么好后悔的,都是各自的命。”
“是啊,都是各自的命,我不喜趙家。”
“我也不喜。”
“但我是乾人,沒道理,他們愿意為大乾送命,我們倆,就能繼續飄飄欲仙,瀟瀟灑灑,沒這個道理,真的沒這個道理。”
“是沒這個道理。”
密諜司的番子還沒上前拿人,
那倆夫妻在對視微笑時,眼耳口鼻都有黑色的鮮血流出,身子,已然沒了絲毫生機。
顯然,他們給自己下的餛飩里,下了毒。
他們許是潛伏在燕國很久的銀甲衛,但最近可能發現自己的上下線出了什么問題,導致他們對自己的命運已經有了準備。
鮮血,已經滴落進了盛著餛飩的碗里,蕩漾開去,清澈的餛飩湯,暈開了血色。
遠處的老爺子,
深吸了一口氣,
呼,
有內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