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是某部那邊喊著自己缺什么了,鄭凡就打個六折批條子送去。
許是下面兵馬也知道你會打折,所以報的時候往往會往多了報,反正每次六折送過去之后,下面就沒回復說不夠的,讓鄭凡有陣子想著要不要再打個折?
而穎都呢,這么多糧食,這么多損耗,這么多民夫,這么多經手的官僚,賬簿,能清清楚楚,那才真叫見了鬼呢。
但賬簿里,一些事情,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比如,
早些時候,雪海關的錢糧,是足額的。
這里的足額,指的是戶部帶著條子下來的,本就比別人的多,再加上穎都這邊孫家的經手,再實打實地發給自己,撇開損耗不談,雪海關一度的錢糧輸送能比得上同等規模兵馬的兩三倍。
差不離相當于別人家是一頓干的一頓粥,將將保持著拿刀的氣力,雪海關那兒是隔三差五地可以開葷。
不過,鄭凡并不擔心許文祖會拿這件事來發作自己,一是戶部那邊,自己這個六爺黨的頭號干將,不多吃點兒,真說不過去。
這世上,最傻的領導就是那種一邊喊著你是我的人一邊還要避嫌一般地去一視同仁;
很顯然,小六子不是。
至于孫家那邊,自己如今是侯爺了,吃多拿要,本就是應該的,再加上類似的事兒當初許文祖在南望城時也沒少對自己做過,軍需分配,戰俘分配,蠻兵分配時,許文祖可謂是對自己極為偏心。
“鄭老弟,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哥哥我是懂的,可問題是,這賬面上分明浮著一層厚厚的油。”
“太厚了?”
“可不是咋的。”
“有多厚?”
許文祖猶豫了一下,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肚子,道:
“哥哥我的兩層肥肉厚。”
“你有幾層肥肉?”
“算上胸的話,五層。”
“那還好啊。”鄭凡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好像,不是很嚴重的樣子。”
“但老弟你想啊,你們在前線打仗,他們竟然在后頭還有精力去往自己兜里存點兒,這叫什么事兒?能忍?”
“不能忍。”鄭凡笑著說道,“但拿這個賬簿去發作,不好弄啊。”
政治斗爭的話,可以將人整倒后以貪污去定罪,但最好不要以貪污去整人。
這玩意兒,整一個無差別攻擊,容易把事情弄得不好收場。
許文祖笑了笑,
道;
“哪能啊,我這是打算把賬簿整理下來后,呈送給陛下看。”
許文祖到底是官場老油條,這個事兒,自然不需要鄭凡去提醒,而將賬簿整理出來后給燕皇去看,其實是最有效的方式,讓燕皇陛下更清晰地知道,穎都這幫歸附過來的官僚權貴們到底是如何為大燕“盡心盡力”的。
再配合上如今大燕財政赤字和糧荒局面,足以將這個負面觀感效果提升得更大。
說到底,太守,是代天子牧民,只要有了天子的支持,許文祖就能夠更自由地在穎都折騰。
這其實就是許文祖自己的施政方略。
“嗯,這是個好辦法。”
鄭凡端起茶,喝了一口,如果只是為了談這個事兒,順帶來應一下自己靜悄悄回穎都,應該已經可以了。
但許文祖馬上又壓低了聲音,
緩緩道:
“還有一件事,和鄭老弟你有些干系。”
“老哥,請說。”
“賬面,被平過了,但哥哥我是誰啊,朝廷的記錄,地方的記錄,進城口的記錄,出城口的記錄,望江渡口的記錄,再厲害的做賬,哪能將東西憑空地真的變沒了不是?
想當年,攻乾戰事,對晉戰事,南北二侯,數十萬鎮北軍靖南軍,可都是哥哥我一個人將后勤撐起來的,接下來和大皇子又配合了一年,也沒出過任何差池。”
許文祖確實值得驕傲,因為他確實有做蕭何的能力。
事實上,如果不是伐楚時,還要應對來自乾國三邊可能會出現的軍事冒險離不開他,可能許文祖才是最適合在那時坐鎮穎都的人選。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