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無鏡依舊站在那里,只是靜靜地聽著國師說。
“你領兵在外,我來時,孩子還沒生,我也就不打算多此一舉了,想著等孩子生下來后,再去看看。
然后,你那位夫人,就上山了;
在山腰上的一處涼亭里,她說她想歇歇,屏退左右后,她人就沒了。
山上的人和靖南軍將士找了一天一夜,才將其找到,不過,人已經走了。”
聽到這里,田無鏡依舊面無表情。
“無鏡,陛下身子骨不如前了,積勞成疾的毛病了,他歇不下來,也不敢歇;
所以,你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兒,說實話,確實會對姬家帶來很大的威脅;
陛下在時,自是風平浪靜,陛下一旦駕崩,太子上位,你也是知道你那位外甥的,他能壓得住你?”
田無鏡仍然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薛義的講述。
“但你和梁亭一貫是知道陛下心性的,尋常君王,當其老病天年將去之時,往往會性情大變,但咱們陛下,不會。
這大燕盛世,本就建立在你們三個人身上,他拿得起,也放得下。
陛下現在正在琢磨的,是想要在一年之后,再行攻乾,這是陛下畢生的夙愿,只有擊垮乾國,這東方大勢,才算是落入我燕人之手。
你是統兵侯爺,陛下的心思,你不可能不清楚。
說句犯忌諱的話,你田無鏡無論生兒生女,陛下都不會介意,甚至,陛下可能想要的,并非是姬家的萬世基業,他要的,是燕人的雄霸,甚至,是你,還是梁亭,取了那座位置,只要能實現大燕的夙愿,陛下都很大可能不會在意,這就是我們的陛下,是我看著長大的陛下,也是你田無鏡和他李梁亭愿意不惜一切去追隨的陛下!
你田無鏡,沒看錯陛下,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薛義吸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了兩封家書,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道:
“這里面,一封是陛下的,一封,是梁亭的。
還有一封,是信,但卻是在我出身離京時有人通過死士之口告知我的。
他說,靖南侯夫人,是乾國埋藏在我大燕最深的一顆棋子,是埋下二十年,從未聯系也從未啟動的一顆棋子。”
聽到這里,
田無鏡微微抬起頭。
“我收到這封信后,沒有聲張,說句心里話,密諜司,名義上歸我統領,但我從不做俗務,都是交給魏忠河他們在做。
且不管她是不是銀甲衛,就算她是,既然她肚子里懷著你的孩子,萬事,都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那是你田無鏡的孩子,是你田家的血脈。
這也是我一直落腳天虎山未曾下山入城的另一個原因。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沒下山,她卻上山了。
她選擇在這個時候死,是為了什么,你應該知道,只能說,她選了一個好時候,其余的,我也不想多說。”
說完,
薛義轉過身,
看著上山的臺階,
眼里,滿滿的都是年幼時的自己上山時的身影。
田無鏡還是沒說話。
良久,
背對著田無鏡的薛義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
“你是信不過我說的話,還是信不過………”
薛義張開雙臂,其身上,隱約間有一層淡淡的藍霧升騰而起,
“無鏡,我知你心里苦,也曉你心中怒,你要一個交代,我就給你一個交代,這座天虎山,以及我自己,都是給你的交代。
整件事,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她上山時,我猜出她要做什么,怕到時候這盆臟水潑得太深,我就沒下山去接她。
若是當時我下山了,她,應該能走得更安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