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緣和尚對那位力夫雙手合什行禮: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解惑。”
“成了,不和你扯了,我還得去前街送貨去,喏,廟臺就直往前走,到了前面街口左拐就到了。”
“多謝施主。”
空緣和尚領著自己徒弟繼續往前走,按照先前力夫的指點,很快就找到了廟臺。
廟臺門口沒人看守,這門,也很小,牌匾也很小,兩側,一側是豬肉鋪子一側是羊肉館子,可都比這個廟臺闊氣多了。
等師徒二人進去后,發現內門里有一張小桌子,桌子后頭坐著一個文吏,正在那兒打著呵欠。
見到有人來了,再一看他們師徒二人身上的袈裟,文吏翻開自己面前的冊子,拿起毛筆,問道:
“姓名、籍貫、曾去過哪里,細細說來,不得有誤。”
“貧僧空緣,這是貧僧徒弟了凡,貧僧是乾人,在乾國出家,后入楚國,獲得度牒,這里便是。”
文吏伸手接過老和尚遞送過來的度牒,瞥了兩眼,也沒真的當回事兒,又還給了老和尚,道:
“和尚是吧,念幾段經文來聽聽,不得含糊其辭,大點兒聲。”
空緣和尚示意自己徒弟上前,
了凡走到桌前,開始背誦經文,字正腔圓,不帶絲毫阻滯,同時,聽著他念出來的經文,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平復下來,在這夏日炎炎中,竟然感受到了絲絲涼爽。
聽了一會兒,文吏有些意猶未盡地抬起手,道:
“停,可以了,這兩份牌子你們收著,進去,里頭院子里,正門是開課舍,左拐間是食舍,右拐間是宿舍,里頭自有人重新安排你們。”
“多謝施主。”
“多謝施主。”
空緣和尚帶著徒弟進去了,師徒二人沒做猶豫,先左拐進了食舍,因為已經過了飯點,里頭沒什么人,只有兩個婆姨在里頭忙活,見倆和尚來了,一個婆姨喊道:
“只剩下饅頭了。”
“饅頭挺好。”空緣說道。
“饅頭很好。”了凡說道。
六個饅頭送上來,已經涼了,但就著熱水,倆和尚吃得很香甜。
待得吃完后,倆和尚剛準備出門,就看見一名身著甲胄的軍士走了進來,指著二人道:
“你們就是新來的吧,走,去里頭,開課了。”
“可是有大德高僧在此講佛?”空緣和尚問道。
方外之門,以儒釋道三家為主,余下還有更多,但不管哪門哪派,為了宣傳自己的門教,其內的大德者總是免不了要四處開課宣揚理念以期廣收門徒的。
“呵呵。”這軍士笑了笑,道:“去了就知道了,快去,別磨蹭。”
師徒二人沒敢耽擱,徑直去了,進去后才發現里頭已經坐了幾十號人。
有穿道袍的,也有穿袈裟的,還有穿著各種稀奇古怪衣服的,大家都坐在那里,很認真地聽著。
講課的,不是什么道德高僧,而是一個盲人。
這個盲人看起來挺年輕,閉著眼,說話卻極有條理,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空緣和尚和自己徒弟找了倆蒲團坐了下來,
這位盲人講的不算是佛法,也不算是道家經文,卻又和佛道兩家脫離不了干系,甚至,你還能從其中找出很多很多其他門教的影子;
明明雜糅了這么多,聽起來卻絲毫不顯得雜亂累贅,脈絡清晰旁征博引之下,本能地讓你覺得似乎就是這么個道理;
聽著聽著,
了凡和尚臉上露出了如癡如醉之色,
空緣卻皺眉越來越深,
他當即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徒弟。
但了凡小和尚卻像是毫無所覺,繼續在如癡如醉。
“阿彌陀佛。”
空緣和尚低聲吟誦了一聲佛號,隨即手掐佛印,直接點在了自己徒弟眉心。
了凡和尚這才驚醒過來,而后倒吸一口涼氣,現在被自己師傅掐的地方,現在當真是疼得緊。
“師傅?”
“走!”
空緣和尚馬上拽起自己的徒兒,向外走去。
而此時,
原本正在講課的瞎子,
嘴角卻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