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現在就開始給新君擺臉色了,事實上,在此時,臣子已經沒有了擺臉色的權力。
站在一個普通臣子的角度,一是他們早就習慣了太子和六爺奪嫡之爭,誰輸誰贏誰上位,都不奇怪;
二則是南北二王還在京里,那兩尊定海神針在,誰又能亂得起來?
同時,于昨日離鐘敲響之前,內閣就已經下發了旨意,倒是沒直接說皇帝要駕崩新君要繼位,而是提醒了諸位臣子,明日有朝會;
這種提醒,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今日離鐘響起之后,難免不讓人認為這其實是早就安排好的步驟;
既然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那還能出什么亂子?誰又敢去制造出什么亂子?
燕京的這一池水,一直很清很清。
趙九郎出列,開口道:
“諸位,現宣大行皇帝圣旨。”
所有大臣勛貴都站直了身子;
太子手持圣旨走出,攤開,
念誦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太子成朗,地惟長嫡,位居明兩,而邪僻是蹈,疏遠正人,選名德以為師保,擇端士以任宮僚,猶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質,可以為容,自以久嬰沈痼,心憂廢黜,納邪說而違朕命,懷異端而疑諸兄,既傷敗於典禮,亦驚駭於視聽。豈可守器纂統,承祖廟之重,定成朗廢為庶人,今褫奪皇太子位,欽此。”
太子自己誦讀完廢黜自己的詔書,
緊接著,
先將圣旨交到趙九郎手中,隨后,自己將帽子摘下,將衣服脫下;
最后,
一身白衣的他,跪伏在了金殿上。
前幾日還“彈冠相慶”的太子黨大臣們,一下子懵了,
這,這,這就輸了?
前幾日還“垂頭喪氣”的六爺黨大臣們,也一下子懵了,
這,這,這就贏了?
轟轟烈烈持續了兩年的奪嫡大戲,其收尾,竟然是這般得簡單,簡單得連大燕的百官,都有些措手不及。
但,事實,就擺在了這里。
太子沒被脅迫,太子就在這里,宰輔也在這里,魏公公也在這里,該在的人,都在這里,宮內的靖南軍,百官們進宮時也看見了,但那是后來進來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不是一場血腥的政變,也不是靠兵戈強行壓著朝堂文武去認命的橋段。
反倒是圣旨上說的那些,大家其實并不在意,都是官場浮沉出來的,自然清楚詔書也就是明面上的話,說一說,聽一聽,也就罷了。
廢太子的理由,無非就是學業不精,不友愛兄弟,親小人遠賢人罷了;
是不會說出太子想造反,亦或者是太子被兄弟的黨派干得實在是做不下去了,亦或者是朕就是看太子不順眼想廢了他這種真話的。
隨即,
趙九郎又拿出一道圣旨。
這道圣旨里的內容是什么,大家伙心知肚明,沒瞧見正主已經換上龍袍坐在龍椅上了么?
“大行皇帝遺詔!”
先前廢太子詔書,大家沒跪。
這一次,
群臣全部跪伏下來。
站在龍椅下面一層平臺,和大皇子姬無疆分立左右的鄭侯爺見到這一幕,不得不感慨,官兒做到能入金殿的,這看風向的反應力,著實驚人。
趙九郎打開詔書,
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
皇六子姬成玦、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皇六子姬成玦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欽此。”
這不是宣讀誰立為新君的詔書,這是立太子的詔書。
先廢掉原本的太子,
再立新太子。
這看似有些脫褲子放屁,實則,飽含著燕皇對于自己繼位者的維護。
哪有什么皇帝臨駕崩前,忽然廢掉太子,指另一個皇子繼位的?
要么就是逼宮要么就是老皇帝瘋了;
史書上要是這般一寫,本來沒影的事兒,也能硬生生地被猜疑出鬼影重重。
自當應是,先廢掉了原太子,再立了新太子,然后,皇帝駕崩了,再然后,新太子繼位,這才名正言順,程序光明。
史書上,也能做得清白。
趙九郎念完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