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宗室女是不愁嫁的,眼光放低一些,總能在民間找到一些不錯的人家,可偏偏其父差事上還有后續說法,還沒徹底定論下來,故而很多人家雖然動心能出得起這彩禮銀子卻不敢真的趟入這渾水。
彼時先皇還在后園榮養,太子黨和六爺黨斗得正酣,下面人其實是不怎么能參與的,但這并不影響一個波浪下來將他們給拍死。
故而,就是嫁不出去。
老何頭一直在給何初張羅媳婦兒,他的要求很簡單,兒媳婦兒最好要識字。
媒人來邀,他就讓兒子去相了一下,一開始,只聽媒人說是家宗室女,大家閨秀,家里缺錢罰公。
老何頭覺得不錯,趕上便宜了。
南安縣城的家底子可都帶上京了,在京里賣豬肉,生意也一直不錯,沒什么地痞流氓或者衙役過來敲竹杠。
兩百兩銀子,嘿,老何頭還真拿得出!
最重要的是,
老何頭雖然自己平時不吭聲,也嚴禁自家兒子吭聲,但其實,心里一直有底的,平時也去茶館聽聽故事,再街邊巷尾地聽聽人家講講,他也明白了;
要么,自家跟著姑爺一起完蛋;
要么,自家跟著姑爺一起上天;
姑爺上天,他沒想跟著,但至少,老有所依了不是?
不奢望姑爺給自己送終摔盆子了,他擔待不起;
但最起碼不會瞧著自己重病時沒錢買藥吧?
故而,他還真舍得花錢。
那家宗室破落戶,一直愁著銀子罰公,完全沒個著落呢,一聽有戶人家拍著胸脯地說可以包下來了,嘿,別提多爽快了。
一水的流程都是趕著趟的,恨不得一手交銀子一手交人。
最終,
成親了。
成親時,王府送了禮,沒聲張。
但翌日,老何頭讓何初將這些原物奉還了,還加了擔喜面紅蛋油篩兒。
兒媳婦姓姬,叫碧荷。
嫁進何家的第二天,就開始給爺倆做早食,小院兒里有了個正兒八經的女主人,日子,倒也真過得有了溫度。
兒媳婦是能干的,自己又支棱起了豬油拌飯的攤,就在何家豬肉鋪子對面,雖然都是做的底層漢的生意,但進項也不少,畢竟夫家賣豬肉的,這豬油,本就是自產自銷不是。
何初成了親后,日子過得也終于踏實下來了,每天兩邊鋪子地來回跑,哪里忙就在哪里幫忙。
得益于何家豬肉鋪子的照拂,哦不,確切地說,因為這本就是何家豬肉鋪子的衍生分店,所以,這家醬油拌飯的鋪面也沒什么地痞流氓衙役官差的敢來鬧事兒找茬。
日子,
就往著紅火氣象上過著了。
可誰曉得這成親后沒半個月,兒媳婦的爺爺就找上門來了。
老頭兒自然也姓姬,名字里帶著一個“廣”字,老何頭就稱呼他為“老廣頭”。
老廣頭來了,帶著家里的房契來的。
他原本是跟著大兒子在南望城過日子,聽說老家也就是京城這里出了事兒后,馬上就回來了,回來后得知自己這個二兒子竟然為了繳罰公的銀子將自己的孫女兒給兌出去了,靠著人家的彩禮錢湊了銀子,差點氣死過去。
但人都已經嫁出去了,還能怎么辦?
老廣頭是個脾氣硬的,拿著刀橫在自個兒脖子上,硬逼著二兒子將分了家后的房契給拿了出來,這是京里老宅,算他們家祖宅了,不大,但少說也值個三四百兩銀子。
老爺子直接將房契抵押了這兒,說啥時候將那拖欠的兩百兩嫁妝給湊齊了送過來啥時候再將這房契收回去。
要是湊不過去,那這房契,就是你何家了,簽字畫押。
那天鬧騰得可是熱鬧,
二兒子脾氣木訥,犯事兒后也不愛說話,但正妻和一個小姨娘則鬧騰得格外厲害。
就連碧荷都說出了自己支棱鋪子湊銀子的說法,卻被老廣頭呵斥了回去,說孫女兒你嫁進何家就是何家的人了,哪里有掙的銀錢給家里貼補虧空的道理?這是你爹欠你的,你爹不中用,爺爺來替你擔著。
最終,房契還是留在了何家。
也是怪事兒,成親后一個月,碧荷的那個曾犯事兒的木訥爹,新差事竟然又下來了,遷入了皇城當了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