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有趣了,都曉得,年堯那個奴才崇敬燕國靖南王,現在,還得再加上朕崇敬燕國那位先皇帝。
君臣都崇敬對方君臣,我大楚落得如此這般,緣由,是真找到了。”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孟壽將茶杯送到楚皇面前,又拿起一杯,遞送給那位俊美少年。
“于國事上,一步落后,自是步步落后;朕也常常自省,但卻毫無所得。
朝中,很多人都認為朕削貴族封地削貴族權責之事操之過急,造成我大楚中空之事實,給了燕人可趁之機。
朕卻一直不這般認為,朕行之策,實乃為大楚續命,否則,大楚之覆滅,無非是時辰上的早晚罷了。
屈天南困死玉盤城,朕當時正忙著和大楚各大貴族利益交換以換得他們的支持,穩定局面,皇族禁軍還需鎮壓國內,無法派遣,這才使屈天南孤軍一支入晉;
換個人在朕的位置上,在那個處境上,也很難做得比朕更好。”
畢竟,那時的楚皇,只是在諸皇子之亂中冒頭的皇子,他要擊敗的,不是自己的兄弟們,而是兄弟們各自背后站著的大貴族。
在那時,統一國內各個政治勢力,爭取到一力為國的局面,同時,讓身為四大貴族之一且還是柱國之一的屈天南率軍入晉在晉地崩亂之際為楚國搶先咬下一塊肉;
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燕人舉國之力伐楚,朕的皇族禁軍,近乎都交給了年堯,于鎮南關前布下鐵桶。
朕,交出了權,也讓大楚貴族盡力貢獻出了私兵糧草以及各種軍械;
但誰又能想到,燕人竟然能走水路?
誰又能想到,屈培駱領的青鸞軍,竟然在青灘上一戰即覆!
朕是皇帝,不是沙場沖殺的將軍,朕,已經做到了一個皇帝能做到的最好。
朕,已經竭盡全力,但朕,但楚國,還是一直在輸。
朕不知道范城一戰的戰報,你可曾看過,朕看了,看完后近乎失聲而笑。
年堯擅自做主,出奇兵借道晉地入蒙山,想一戰而下范城;
獨孤牧發獨孤家私兵自南面進逼范城。
可誰曾想,
那位屈氏少主,昔日青灘一戰被那鄭凡擊敗得如草豬一般的喪家之犬,竟在范城堅守了這么久;
更可笑的是,那姓鄭的竟出動其所有精銳,出鎮南關西下上谷郡,一路奔襲到了范城。”
楚皇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不再品了。
孟壽點點頭,感慨道:
“人這輩子,就如翻閱一本史書,起先,瞧著伊始的新鮮勁兒,不斷翻開后,也就逐漸懂得什么叫孤獨挫折,什么叫世事無常。”
“朕是皇帝。”
“是的,陛下。”
“下面人可以認輸,唯獨皇帝,是不可能認輸的。”
“陛下所言甚是。”
楚皇閉上了眼。
這時,那位俊美少年起身,向孟壽行禮道;
“謝家小子謝玉安,見過孟大人。”
“可是謝家那位千里駒?”
“小子不敢,小子慚愧。”
楚皇睜開了眼,
道:
“朕決意將我大楚最后一位柱國,其父謝渚陽派往北面,接替年堯先前的職位,掌渭河沿岸的皇族禁軍!”
“陛下,圣明。”
“朕,就是不信邪。”
楚皇伸手指向謝玉安,道:
“燕人稱他們的平西侯,一人折我大楚四大柱國之三,那朕就將最后一位柱國也派上去。
他要是有能耐,朕就送他一個全乎;
他要是沒能耐,就看朕的謝家柱國,能否將局面替朕給撐住!
你說人這輩子如同翻一本史書,
但在朕看來,
煌煌青史,王朝興替,其實就只寫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