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夜前,野人軍又發動了一次進攻,楚軍依舊頂住了壓力;
最終,
在留下一具具尸體后,
雙方還活著的士卒,都拖著被大雨浸泡過后的疲憊身軀開始回撤,逐漸脫離了接觸。
茍莫離坐在馬背上,這是突圍戰打響后,他第一次來到“前線觀戰”。
說是觀戰,是因為指揮權依舊交給下面的將領來負責,他并未參與;
哪怕是又一次被擊退回來,茍莫離的神情也沒什么變化,昔日最擅長鼓舞士氣的野人王,仿佛一下子就變得佛系了。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茍莫離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盔,策馬轉身歸營。
軍寨里的士氣,很是低落,茍莫離坐在馬背上,身上聚集著兩側眾多士卒的目光,在他們看來,此時唯有他們的大帥,還能給予到他們力量。
可大帥只是默默地策馬來到帥帳前,翻身下馬,走了進去。
帥帳內沒有炭盆,但燒著柴火,有干柴火可以燒,在此時已經算是難得的奢侈。
茍莫離脫下甲胄,在柴火堆邊坐下,攤開手,烤起了火。
劍圣坐在帥帳角落里,沒睜眼,像是已經睡著了。
難得的干柴在火堆中不停作響,時不時地,還竄起些許火星。
這時,外頭忽然鼓噪了起來。
茍莫離不為所動;
很快,聲音消失了,不一會兒,親衛走了進來,報告了先前軍寨里部分楚人仆從兵嘩變的事,已經被撲滅了。
茍莫離聽完后,
笑道:
“傻子。”
說著,把手探向劍圣,剛抓到劍圣腰間掛著的炒面袋時,卻看見劍圣睜開了眼,正盯著他。
茍莫離的手并未收回去,
而是腆著臉道:
“吃一口,就吃一口。”
……
“您就吃一口吧,將軍。”
“我不餓,給受傷的弟兄吃吧。”
“將軍……”
“聽命。”
“是。”
謝玉樓將自己的刀放在身側,整個人斜靠在一塊石頭上,他現在很累,非常的累,但人一旦困乏到某種極限后,單純的累與乏其實早就感知不知道了,只剩下一種叫做麻木的感覺。
斜前方,不少士卒正蜷縮在一起,似乎這樣可以讓自己覺得更溫暖一些。
謝玉樓抿了抿嘴唇;
和對面野人軍驚訝于這支楚軍的堅定戰力一樣,謝玉樓其實也驚訝于這支看似是燕軍實則基本是由野人組成的兵馬,他們所呈現出的……戰力。
總之,和預想之中的野人……完全不同。
雖說自己這邊一直咬牙撐下來了,但這邊遇到的問題,其實和對面的野人軍,沒什么區別。
士氣低落,
肉眼可見的低落;
唯一的利好是在于,大家伙已經知道自家大軍已經將前方的這支野人軍給完成了包圍,這場戰役的勝利就在眼前了,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大家才能撐續下來的吧。
雖然,已經有人開始叫罵,為何友軍遲遲不對包圍網中的野人軍進行合擊,反而讓野人軍依舊可以一次次地向自己這邊進行沖陣。
困獸之斗,其實是最可怕的,而他們,正處于面臨困獸之斗的第一線。
這是最苦最難的差事,在帥帳議事時,沒哪個主將愿意去向大帥討要這個差事,這是拿自己手下的命,去拼去耗。
可謝玉樓沒辦法,因為他和謝藝不同,謝藝只是侄子,而他,是謝渚陽的義子,所以他的名字里,帶著一個“玉”字。
這個時代的“義”,很重,所謂“義子”,其實和晉東學社里每年都畢業的“義兒”一樣,無論是遵從于自己的內心還是當世的道德準繩,需要去犧牲時,他們必須得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