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霖抬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這位存在;
按輩分說,他是自己的爺爺輩。
一旦自己出府邸,爺爺就會從棺材里蘇醒,然后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
鄭霖嘗試過偷偷翻出王府的院墻,在爺爺跟出來后,想要再以自己的身法脫身;
然后,
爺爺掄起拳頭,將自己直接砸飛出去,即使他自幼體魄驚人,還是在這一拳下嘔出了血。
隔輩親的愛,鄭霖體會到了;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家養傷。
而阿姊,二娘對阿姊的吩咐是,阿姊再離家出走,那么所有自小就服侍阿姊的侍女、嬤嬤,她們自己以及她們的家人,都將株連問斬。
就是阿姊自己,也不敢挑戰她娘親的底線。
所以,倆娃娃,只能乖乖地在王府里待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求來了一次出門透風的機會。
這還是因為自己父親打了打勝仗,二娘十分高興才得以獲得的通融。
“那我們去葫蘆廟嘛,扎紙人玩兒。”
“好……吧。”
大妞馬上吩咐身邊的一個侍女,侍女點頭,馬上去通傳。
過了會兒,侍女回來了,帶來了肯定的回復。
“走,阿弟!”
大妞拉著弟弟,出了北門。
在那之前,一隊巡城司甲士已經提前開動,來到了葫蘆廟進行了清場。
待得兩位小主子來到廟門口時,廟外兩側,聚集著不少人。
擱平時,這種開道清場,倆孩子也早就習慣了,他們的爹有時候會“與民同樂”,有時候又需要獨處安靜。
但今日,卻不一樣。
因為被巡城司甲士攔在外頭的民眾,不少都裹著素服。
“問問,這是怎么了。”
“是,公主。”
不一會兒,侍女回來稟報道:“回殿下的話,昨夜陣亡士卒名冊發到奉新城了。”
大捷的消息,其實很早就下來了,畢竟奉新城和前線之間的聯系基本每天都不會斷的,但陣亡士卒的統計有著一定的滯后性,需要經過兩輪以上的統計才能確認發回,同時在統計之前,軍隊還還有駐防安寨等等很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大妞抿了抿嘴唇,看著自己弟弟,道:
“阿弟,怎么辦?”
今兒個來廟里的,都是家里有陣亡士卒的奉新城地界百姓,算是提前上香的,而真正的大操辦,按照晉東的習俗,每逢大戰之后,都會集體舉行封葬儀式。
“我覺得攔著他們,不太好。”鄭霖說道。
“嗯,我也這般覺的,不過,既然來都來了……”
“阿姊你決定吧。”
“阿弟乖。”
“世子殿下、公主殿下駕到!!!”
其實,廟外的百姓們早就猜到是王府里的人來了。
因為這座葫蘆廟,也就只有王府的人來,才會有士卒清場維持秩序,其他的,甭管多大的官兒,都沒這個資格。
只不過,在聽到是世子殿下與公主殿下來了后,百姓們眼里都露出了激動之色。
在晉東,王爺就是“皇帝”,世子,就是太子。
“拜見世子殿下千歲,拜見公主殿下千歲!”
所有人都跪伏下來。
大妞和鄭霖并排走著,走到廟門口,大妞停下了,吩咐身邊人,去取來了香燭。
隨后,
世子殿下與公主殿下,站在廟門的右側,手里拿著香。
待得下令甲士們解除清場放人進來后,凡是披白的人,都能從世子或者公主手中接過來三根清香。
在這個時代,這是天大的禮遇;
很多人眼里噙著淚,接過清香,再進入廟里插入香爐,完成上香;
因為進去時,得排著隊,不能耽擱后頭人,所以進香完成后,百姓們在從大門另一側出來后,會跪伏下來對著那兩個尊貴的身影磕頭行禮。
哭,還是要哭的,悲傷,還是悲傷的。
但晉東百姓,尤其是標戶,對于戰死這件事,本就有著一種超越于其他地方人的灑脫。
因為晉東這塊地盤,就是廝殺拼打下來的,在諸夏其他地方人眼里,燕人尚武,故而稱之為蠻子,那晉東這塊近乎完全由外來者在王爺帶領下從白地重新建立起來的地方,它的尚武之風,可謂大燕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