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長玄當然知道這話不客氣,便是叫他爹知道,大約也不滿意他此番做派。
可他覺得……
“誠然我這番話說的不怎么好聽,又太直接,也許阿兄你不愿意說,或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但我問了,坦坦蕩蕩的問了,阿兄若不理會,反倒顯得你心虛,有意遮掩,可要理會,就勢必要解釋個清楚明白。”
溫長玄五指并攏,微微彎曲,放在面前的食幾上。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陸景明:“但我還是問了——我以為阿兄是君子,自然就該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
“你錯了。”
陸景明聲兒一沉:“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么事無不可對人言,古來圣賢也未必做得到。你就沒有秘密嗎?還是三姑娘沒有秘密?”
他說著又斜了眼風掃過溫桃蹊:“三姑娘從前見我,都是自己不客氣,今日見我,躲在你哥哥身后,與我不多說一句話,可怕在你哥哥面前,沒少說我吧?不然我大約也聽不到你二哥的這番話了——”
他從鼻子里擠出個音調,冷哼了一聲:“坦坦蕩蕩?你們又是拿什么來要我坦坦蕩蕩的?”
溫桃蹊面色一沉:“我沒那個意思。”
“可你卻做了這樣的事。”陸景明瞇著眼,聲音寒涼,“我自問是不曾得罪三姑娘的,數次見面,也都是頻頻示好。三姑娘為人謹慎,總是懷揣著一顆防人之心,這本無可厚非,但是不是有些過頭了?”
他有些咄咄逼人,不似先前幾次見面時的溫和。
溫長玄聽來刺耳:“阿兄真是單純示好嗎?那為何阿兄到歙州幾年,與我大哥相交幾年,從沒有對桃蹊示過什么好,偏偏今次林月泉初來乍到之時,就是阿兄你到我妹妹面前示好之際了呢?”
他與陸景明四目相對時,分毫不讓:“你大可以說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天下事怕也沒有這么巧的。桃蹊是正月里的生辰,阿兄是到府赴宴的,那時阿兄可曾高看桃蹊半分?不過兩三個月過去,究竟是什么,讓阿兄一反常態,親近起來了呢?”
陸景明一時語塞。
溫長玄是個很聰明的人,且他是個從不懂得謙遜藏拙為何物的聰明人。
這樣的人,拿住了,便是咄咄逼人,不把真話逼出來,是不肯罷休的。
陸景明這時才覺得,他是有些引火燒身了。
“我本無意挑撥你們兄妹感情。”他無奈的低嘆,“不過上樓時聽見你們說話,又見三姑娘今日這般做派,一時起了玩笑的心思,才說了那番話。實則我根本就沒想讓你們帶話給澤川,他為什么去找我,告不告訴你們兄妹,那是你們家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可阿兄眼下是答非所問。”溫長玄唇角上揚,眉心也挑一回,“看樣子,阿兄最初的接近,的確是有意為之,只是如今不好開口了,所以顧左右而言他?”
心事被人說中了,反倒坦然起來。
陸景明把手上茶盞一落:“你說的不錯,不過刨根究底,有趣兒嗎?”
他反問了一聲,又沉默須臾:“我總不會是存了心思要害三姑娘,不然澤川也不會輕易放過我。誠如你先前所言,在歙州城中,難道還有人敢沖撞了三姑娘不成?”
那便是難言之隱了。
且這個隱,與林月泉也的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