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坐在床榻之上,同謝喻白面對面的聊天,她真覺得渾身都別扭。
但謝喻白也是擔心她……
她翻身下床來,小丫頭忙上前,半跪在腳踏上,替她把繡鞋穿好了,看她也不說話,略一頓:“姑娘不再躺著歇一歇嗎?”
謝喻白眉心一動。
他就知道。
他無聲嘆息:“那你叫丫頭扶你出來,挪到外頭羅漢床上,我再去叫兩個丫頭來把圍板合上,給你取幾個軟枕,你靠著,咱們在說話。”
林蘅嘴角一動,才要說不用麻煩了,就聽見外頭椅子腿兒磕在地面發出聲響,顯然是謝喻白起了身。
她一面搖頭,一面叫丫頭扶著她出門去:“你是他從家里帶來的丫頭嗎?”
小丫頭噙著笑搖頭:“都是公子到商行買的,奴婢們只是臨時在謝家做工伺候,等公子不在這兒住了,或是到商行去說了,我們就還歸商行管的。”
那這丫頭倒是蠻機靈的。
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好生聰明,短短時間,竟就看得出來,謝喻白不想叫她挪動。
林蘅唇角揚了揚:“那你是一直都在商行的?做了幾年了?”
小丫頭搖頭說也不是:“去年我娘病了,家里缺銀子,要給我娘請大夫抓藥,但是我爹和我哥哥舍不得把我賣到大戶人家去做丫頭,怕將來家里好起來,湊不出銀子把我贖出來,我想了好幾天,跟我爹和我哥哥說,不如到商行去上工,橫豎本就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規矩嘛商行也會教一些,伺候人的活兒也不是干不了,每個月還能賺不少的銀子。”
這樣的父兄真好,家里日子再難再苦,也不肯賣兒賣女,雖說到商行上工,去人家家里做丫頭,也苦,也累,但為了賺錢,哪有不累不苦的,總歸是好過她父兄要把她賣了去。
林蘅在羅漢床上坐了,抬眼看她,圓圓的一張小臉兒,大眼睛靈活靈動,水汪汪的,像是一汪清泉,真是干凈極了。
“你今年多大了?”
小丫頭又去倒了一杯溫熱的茶,給她放在手邊的黑漆四方小案上:“奴婢今年十六了。”
十六歲的,正是活潑的年紀啊。
她眉心動了動:“家里沒給你說……”
她話音未落下,謝喻白領著丫頭進了門來,吩咐著她們去把圍板合上三面。
他進門的時候,聽見了林蘅和這丫頭說話的,家里沒給她說什么?
他看看那小丫頭,又看看林蘅:“你覺得這丫頭還不錯?”
小丫頭面上一喜。
林蘅抿唇:“看她是個伶俐的,多問兩句。”
謝喻白只在心里暗暗記下,旁的也沒多說什么。
丫頭們干活兒動作很快,麻利的很,匆匆合上圍板,又去取了軟枕來,伺候著林蘅舒舒服服的斜靠著,才掖著手做了禮,又匆匆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謝喻白和林蘅,還有那個圓臉小丫頭。
丫頭有些尷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退下去。
她猶豫了好久,身形剛一動,坐在一旁的謝喻白叫住她:“再給姑娘換杯茶吧。”
她……剛倒的呀?
林蘅別開臉,掩唇笑了笑:“她剛給我倒的一杯茶,怎么又要換?”
她揚聲反問完了,看謝喻白面上閃過尷尬,就沒再說,只是重復了自己前頭的話:“那是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