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立本無所謂道:“這有何妨,區區一幅畫而已。若是圣上喜歡,家兄定然歡欣雀躍。”
“就這么說定了。”楊侗笑了起來,有錢都買不到的《古帝王圖》,竟然被閻立本這么無所謂??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虞世南、智永也好,閻立德、閻立本也罷……全都陷在“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迷障,壓根就不知自己的作品的價值。
若是讓這閻氏兄弟畫出幾十、幾百幅畫,這就是對民族的巨大貢獻。
瞧瞧人家虞世南、智永禪師,多自覺?天天在秘書省忘我的臨摹古人真跡,樂不可支的手抄孤本殘卷。
只是楊侗也知道閻立本“悔以書畫”的軼事典故,不敢多提,免得他滿面羞愧、深以為恥的告誡子孫后代不要學畫。
不過楊侗也理解閻立本為何“悔以書法”,因為這年代的文人有骨氣、骨頭硬,你一高興就讓人家隨時隨地、俯身下跪作畫,你是高興了,可對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的風骨文人而言,卻是極天之辱。
閻氏兄弟傳世畫作之所以稀少,估計也是因為“悔以書畫”之故。
他裝模作樣道:“閻愛卿你要記住,詩詞書法只是閑暇之余的興趣愛好,千萬不能當作一輩子的事業,為國為民辦實事方是好男兒。”
閻立本欣然道:“圣上言之極是,微臣也深有同感。”楊侗愕然,嘴巴一陣陣發苦。
幾十、幾百幅神作就這么沒了?
“繪畫在別的行當或許沒有大用,可在工部卻是不可或缺的技巧,測繪山川地理、設法宮殿橋梁,都要用到畫技。”李春說道。
“李侍郎言之有理,是朕短視了。”楊侗順坡下驢,連忙轉移話題,“閻愛卿,你是建筑世家子弟,家學淵博,對這‘引黃入淮’新運河有何看法?”
閻立本是工部下屬機構、水部的員外郎,官居從六品上,雖然他是一個毛毛小官,可為人相當認真,自新運河的方案下發之后,不光是考慮新運河的具體事宜,還在新運河的線路上跑來跑去;也正因認真負責,得到同樣正直沉默的李春贊賞。
閻立本對這新運河也已經有了腹案,一聽楊侗詢問,也沒寒暄,直奔主題:“圣上,請恕微臣直言,新運河路線存在巨大問題,也不合理。”
楊侗忙問:“何處不合理?”
“除了這里的三級分洪工程,余者大多不合理。”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為之一愣。
閻立本這話,相當是全盤否決掉了這條新運河。
“說說你的理由。”楊侗神色凝重。
“請圣上稍候。”閻立本跑向自己的坐騎,從一個筆筒里抽出一卷紙,然后回到楊侗身邊,遞給了楊侗:“圣上,這里有兩張圖紙,一張是新運河的原定之圖,一張是微臣所畫。”
楊侗接過打開,第一張是自己制訂的方案,從東平郡東阿縣的安山黃河河堤至下邳良城縣,與沂水匯合之后,繼續南下至駱馬湖,然后將駱馬湖鑿開,利用泗水河床奔流到淮水。
其間,與幾百條河流、幾十個湖泊一一打通,有了這些江河、湖泊的存在,不僅節省大量人力物力,還獲得諸多水源。
再看閻立本畫的路線,恰恰相反,他是逢水則避、遇湖則繞,只有遇到順道的河流才會借用一段,然后又要開鑿。
最大的特點是不影響、不破壞現有的水文環境,盡量保持原狀,是一條真真正正的新運河。但是需要用到的人力、物力、財力,也會翻了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