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煞是不解,問道:“卻是為何?”
“圣上,微臣以為若是按照之前的方案施工,雖取得眼前之效,但后患無窮。”不待楊侗再次詢問,閻立本便分析了起來:“這條新運河的使命是溝通南北,閑時運糧、戰時運兵,半點馬虎不得。倘若我們利用湖泊為河道,不當之處極多:首先是水文,新運河這條線的各個湖泊雖然都水量充沛,但我們不能保證它們百年不變,要是遇到現在這樣年景,哪怕有一處湖泊枯水,整條航線都要癱瘓;就算不癱瘓,兩岸農田也因為湖水被運河排走,得不到有效灌溉,最終導致農田絕收。”
“其次是安全問題,受限于船只大小不一之故,若是小型船只不巧遇到湖面起大風浪,船毀人亡的事故毫不為奇。而且茫茫湖泊是素來受到水匪流寇青睞。我大隋反賊最多最嚴重的地方瓦崗、豆子崗、高雞泊都是湖泊和沼澤遍布之地,若是大批運送物資船隊,常年在湖泊穿行,幾乎就是給當地水匪送糧食和財富,風險性十分高。”
“退萬步來說,就算各地一直風調雨順、湖面風平浪靜。但這條航線目的是為了物資輸送,那就要講究速度。航線每個點都必須是最佳中轉地,整條線路更需極度高效。倘若簡單將各個湖泊連接起來,煙波浩渺的大湖也容易讓人看不清楚方向,在大湖中打轉轉,白走太多冤枉路,浪費大量時間,運輸成本也節節攀升,最后這成本還會分擔到購物的百姓頭上。”
楊侗:“……”
陰明月:“……”
魏征:“……”
李春:“……”
“圣上,這……”陰明月小心翼翼的看著臉色通紅的楊侗。
陰明月也認同了閻立本的說法,但這運河方案是丈夫搞出來的,目的是省時、省力、省財,可如今,卻被批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
想必很窘迫吧?
“咳咳……閻愛卿說得有理。”楊侗不是死面子活受罪的人,雖然有些尷尬,但更多卻是慶幸。
李春拱手道:“微臣作為主管水部的工部右侍郎,微臣有失察之罪,請圣上降罪。”
“這不怪你!好在除了三級分洪工程之外,余者尚未動工,現在修改開鑿方案還來得及。”楊侗想怪也怪不了,因為今年到處都有大工程,每個工程都在和老天搶時間,工部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根本無暇兼顧全局;而且這條運河的初衷是分黃河之洪水,幾乎是倉促決定的,連前期勘測都沒有。
“圣上英明。”魏征很贊賞楊侗這種知錯能改的氣度。
“閻愛卿,這些湖就這樣作廢了?棄而不用?”
“非也!”閻立本搖了搖頭,“雖然用湖泊當運河航道不合理,但整條航線的大小湖泊,卻是新運河運轉的依靠。因為這些湖泊最重要的意義是為運河提供充足水量。但僅靠它們自然溢流顯然不夠,比如新運河必經的魯郡平陸縣,那里地理條件不僅惡劣,而且處于新運河的分水嶺,雖然那里靠近汶水,可據微臣觀察,若是新運河修好,汶水之水南流偏多,北流偏少,北段恐怕無法通行大船,必須在運河沿線依據地理形勢,修筑堤壩水庫,以水閘操縱整個河道水量。同時也在其他適當湖泊加筑長堤,增設長堤水閘,水漲則開閘以疏之,水消則閉閘以蓄之,運河流量必然大增。”說到這里,他指著湖中長堤,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可在運河河床中間選址,修筑多個閘門,枯水時,打開下閘門,使所有船只進入以后,將之關閉;再打開上面閘門,增加河床水位,如此水漲船高,皆可暢通無阻。”
“好辦法!”楊侗當即拍板,“這條新運河經此一改,工程無比浩大,為使運河澤被后世,成為真正有用之河,就由你重新設計線路,設定各處閘門。遇到什么問題,直接找我。線路若不精準,決不開工。”
反正現有大隋大運河,而且大隋國都又不在涿郡,晚一點就晚一點好了,大不了先把分洪工程搞好,別的地方擱置不動。
至于大隋版的京杭大運河哪怕晚幾年也無所謂。
而戰犯們,大不了以后弄去修‘引洛入汴工程好了’,反正需要建設的地方多的是,只怕沒人力,不怕沒工程。
這是對朝廷和國民負責任的體現,朝中文武絕不會有人說他楊侗朝令夕改,只會說他知錯能改。
而面子這種東西,素來由拳頭和實力決定。
不是你想要就有,楊侗也不在意
“多謝圣上信任。”閻立本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