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普慈唐軍主將張士貴便在百余名親兵護衛下來到安居水碼頭前巡視,對岸便是連綿不絕的隋軍大營,薛萬均在他抵達的當天,也逼到了對岸,要不是對方沒有船只,張士貴哪有時間組建防線?但盡管如此,形勢對張士貴依然十分嚴峻。
“父親!”這時,兒子張瑱來到他的身后。
張士貴回首看向兒子憔悴的面容,凝聲問道:“將士們訓練得怎么樣了?”
“回稟父親,孩兒這幾天都在訓練夜間攻防戰。但只能說是小有所成”張瑱的聲音越來越低。
“‘小有所成’?你知道小有所成會死多少人么?”張士貴的目光漸漸變得嚴厲起來,沉聲道:“這只是訓練,要是真正作戰,就完全不同了,我軍武器裝備、作戰經驗、士氣斗志都不如隋軍,所以你務必要按照實戰要求來訓練,也要讓將士以實戰來對待。”
張瑱辯道:“父親,‘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道理孩兒明白,也知道所謂的‘小有所成’是對將士們的身家性命不負責,但一支能征善戰的精兵不是朝夕所能練成…所以時間是我們目前最為緊缺和寶貴的東西。然而,我們時時刻刻都在把時間白白浪費掉,對此,孩兒也是有心無力。”
“為何有心無力?”張士貴有些奇怪的看向兒子,在大唐青年俊杰之中,若只論武略,張瑱絕對是個中翹楚,哪怕是李淵以前極為看重的李道宗,與他也是屬于棋逢對手的水準,只是李道宗所學較廣,不止武藝、兵法學得不錯,在律法、禮律、政務等方面,同樣有不俗建樹,因此才穩壓張瑱一頭。
更重要的是張瑱一直跟在父親身邊,所以帶兵打仗方面也有充足經驗,能力和經驗都有,只是目前還欠缺打破常規的魄力,簡單來說,就是張士貴給了方向之后,張瑱往往可以完成得很好,甚至比那些經驗大將都好,但要是沒有人去指揮,暫時還沒有處理和解決各種突發問題的能力,這是經驗上、閱歷上缺失,可以用時間來彌補。但以后要是沒有打破思維束縛的局限,終究難以成為獨當一面之才。
但現在的問題是,張士貴已經給他方向了,按照以往的經歷來說,張瑱應該可以完成得很好才對,可現在居然說‘有心無力’,這就讓張士貴覺得意外了。
“父親,孩兒沒有得力將校,自己一個人,不可能在短短幾天時間內,讓那么多士兵熟悉一種以前所不會的戰法。”張瑱說出了自己的難處。
“這……”張士貴心中為之一悶。自打李淵起兵以來,唐軍處于一種逢隋必敗的窘境,哪怕連一場局部戰爭都沒有贏過,李唐王朝屢戰屢敗的結果,不止是疆土、人口、民望、士兵,不有大量能征善戰的將領,如今李唐王朝,已經沒有大將可用,別說是統帥級別,就算是次一點的將軍,也都傷亡殆盡,余下之將,已經很難挑起一軍主帥的大梁。
雖然李淵在與關隴貴族、關東士族、南方士族斗爭中取得了輝煌的戰果,賺得盆滿缽溢,并把他們的土地均分給佃戶、奴隸,獲得低層百姓的廣泛擁戴。但是唐朝軍隊是以關隴貴族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比如說竇軌、竇抗、竇琮、柴紹、李仲文、劉弘基、李高遷、李安遠、長孫順德、桑顯和等等軍中大將,要么是關隴貴族子弟,要么是關隴貴族的門生、假子、家將、家奴,而構成軍中骨骼的高、中、低將官,也多是這類人。李淵打贏內斗之戰后,擔心這類人效仿獨孤卿云、獨孤彥云、獨孤武都,起兵造反,于是對軍中將校進行了徹徹底底的血洗。
李淵和李元吉父子在這其中究竟制造了多少冤案、殺害了多少無辜者,根本沒有一個確切的統計數字,但作為一場李淵認為關系國運的鎮壓運動,其規模之大、涉及面之廣堪稱史上罕見,入蜀以后,因考慮到軍隊承受力已經接近極限,同時大血洗的目的也已基本達成,所以鎮壓浪潮開始趨于緩和,甚至也在不同程度上對一些人施予恩惠,拉攏到一批人。然而李淵并沒有從根本上認識到軍中大血洗會給軍隊、唐朝造成危害巨大的影響,是以余波一直延續到玄武門政變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