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沒有想到,這個找到兒子只是來報喜或者來說說事情經過的宋長山,并沒有在看到他的時候和他聊起如何找到他失蹤十六年的兒子,或者那孩子現在過得如何。
原本前一刻還帶著感激的心情想要和趙誠說幾句,眼淚都差點從他那風吹日曬太多的緣故變得粗糙的臉上滴落的時候,卻徒然一變,像是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暴躁漢子,一聲很不友好的驚呼突然響起:“你怎么在這?”
目標不是趙誠,正是跟著從三樓下來,還沒反應過來一臉無辜的吳建明。
等到他看清楚說話的人的時候,像一只被挑釁,或者被搶了母雞的公雞,聲音比宋長山還多幾分誓不罷休的決絕:“你管得著嗎?實話告訴你,你這輩子死了這條心吧。”
“我也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死也不會,反正本來就是爛命一條。”
兩個剛見面的人掐起來了,作為這里主人的趙誠不得不站出來讓他們暫時休戰:“怎么回事?你們認識?”
饒是趙誠腦子不笨,也被這突兀的像是兩個完全不相干的符號突然撞擊在一起的混亂局面弄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似乎氣勢上明顯弱了幾分,又或者沒什么底氣的宋長山,連他唯一的憤怒也有點力不從心。
一腔苦水或許也只能向這個幫他找回兒子的神秘年輕人訴說:“趙先生,我丟失的那個四歲的兒子,當年就是被這吳建明收養了。我想要回兒子,他不同意。憑什么不同意,老子要回兒子,天經地義。這是血緣,改不了的。”
說起血緣兩個字,宋長山的臉扭曲的像是一頭為了捍衛自己領地的熊獅子,自知力有不逮也要拼死一搏。
“笑話,血緣。老子當年收養的時候有合法的的手續,養了他十六年。你早干嘛去了?四歲的兒子你都能丟了,有你這樣的廢物父親是你兒子的不幸。我話已經說明白了,有本事去法院告。兒子可能判給你,但我養了十六年的賠償金你付得起嗎?再說了,看看你自己,多少歲了,活的像是下水道的老鼠。找回兒子你想干嘛?你能給他什么?跟著你一起在龍城市茍延殘喘,還是回老家娶個婆娘生幾個娃娃繼續傳宗接代?”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面鏡子,清楚的照射著宋長山那破爛衣服下一具毫無用處,已經蒼老的沒多少力氣和雄心軀體。
一無所有,混吃等死,更奢談吳建明話中一句句帶血的質問。
是啊,能給兒子什么?
“我不管,我找了他十六年,他是我老宋家的骨血,我一定要帶回去。”憋了半天,靠著那點并不怎么值錢和有力的執拗,宋長山盡最大努力捍衛那十六年來動搖過,卻依然堅如磐石的最后一點殘存的信念。
“哈哈……”吳建明一聲大笑。“和你說話真的是浪費時間,讓他自己選吧,看他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宋長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來只是盼望著有朝一日找到兒子,卻從沒想過兒子會不會認他這個父親。
在他的觀念中,兒子和父親是天然一體的,老子就是老子,兒子就是兒子,分不開,斷不了
沒想過,或者沒有認真的去想過已經成年,不再是失蹤的時候四歲年齡的兒子,還會不會跟著他這個當父親的回去。
本以為做了一件好事的高健,此時也是目瞪口呆,一臉的無奈的回望著那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