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魚終于走到了茶攤邊上,兩丈外,停下。
一刀一劍橫隔一米半,分列左右。
兩丈的距離,茶棚的陰影還在腳邊,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個距離已經是有些遠了。
可對于一個修行之人,甚至是高手來說,這個距離又可以說是很近。
近到彼此能看清眼神和表情的變化,近到彼此都要心弦繃起,因為說不準什么時候,對面的人就會攻過來,占據先機。
安靜,風仿佛都不會在此時經過。
茶攤上喝茶的客人也都無聲,本是說笑的書生靜默低頭,只是看著茶盞。老人雙手捧著茶杯,指縫間露出冰冷的彩瓷,而剪著紙花的小姑娘已經將小剪子收起來了,只是手指輕輕撥動著紙片。
墻邊坐靠的乞丐模樣的人聳了聳肩膀,挪了挪身子,就好像蹦上了跳蚤。
但這一切,安靜中帶著無比的和諧,場間的氣機卻有了變化。
就仿佛是雨來前的風和云,壓抑而讓人感到心悸。
明明沒有人說話,明明沒有人展露敵意,可讓人心頭陡然升起的惡感,揮之不去,且愈加清晰。
伊雪稠在桌下的雙手握緊,一把匕首被她用力握著,指節發白。
這是甄晴的匕首,在這個時候,仿佛只有它能讓她感到安心,短暫的安心。
靳鷹的表情也是沉重,場間出現的人里,除了商容魚,他只認識一個,那就是此時站在胭脂鋪前照鏡子的女人。
蔣紅綾,是羅網負責梁國事宜的統領。
靳鷹曾在對方手下當差,哪怕自己是半路出家,卻依舊對這個女人的手段印象深刻。
或者說,是怕。
付吟霜并不覺得如何,在心底,她還是有一份自信的。雖然依她在梁州血衣堂的身份來說,放在此間,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她在東廠的時候,地位并不低。
是以,同在梁國做事,她也是見過蔣紅綾的,而且兩人并不是沒有交集。因為同是女人,她們在做事的時候,不免會有競爭,這也算是東廠和羅網之間的部分矛盾。
但付吟霜并非不在意,因為她知道蔣紅綾是什么人,知道對方的武功。甚至可以說,自己這些人里,恐怕能勝過她的也只有一個人。
付吟霜看向一側,對方依舊平靜,就好像不在乎此間的一切,不管來的是誰。
她心受感染,將升起的擔心稍稍放下。
……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商容魚帶著淺淺笑意,問道。
對他們來說,沒有什么‘先開口就是露怯沒有底氣’、‘先開口就失了應對或先機’這等說法。
不是高深,也不是知根知底,只是沒有必要。
是詐還是真實,不是憑借一個表情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就能看出來的,因為這可能是對方故意為之,就是讓你先出手。
他們都是有目的在的,都是為了那塊令牌,沒有非到撕破臉打生打死的地步。所以說,一旦出手,失了臉面,要是不索性除掉對方,那這事就已經沒了談的必要,也沒臉再談了。
面子,是要給的,也是相互給的。起碼現在是如此,在難辨真實與否的時候。
“請便。”玉沁看著她,淡淡道。
商容魚目光微閃,笑了笑。
這就是兩人此前見面時固有的態度。一個總是含笑,如同春風,沒有虛假,卻也讓人感受不到真誠。一個冷淡,好似天生孤高,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郁,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誰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