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榮明明是縣廨的常客,大罪不犯,小罪不斷,哪怕犯了強盜罪,有的辦法是可以脫身,他們尋常都是收買死囚,或者破落戶抵罪,然后再威逼事主撤案,官府講究民不告官不究,此事會慢慢淡化處理。
而像杜榮這般,拿刀行刺班頭,意圖逃獄這事,看上去說得通,事實上卻與理不合,詭異之處太多了。
帶著無數疑問,戴胄率領十數名親隨,來到了通濟坊一查究竟。
戴胄來到通濟坊之后,發現通濟坊大變模樣,如果不是早已知道是在通濟坊,他還以為來到了皇城里。
這里實在是太干凈了,那些中產人家為何寧愿在城中買一間陋室,也不愿意在平民區買一幢大房子,就是因為衛生和治案問題,臟亂差并,不是通濟坊的特色,而是長安城超過三分之二的坊里的特色。
臟亂差不僅僅影響市容,反而容易滋生瘟疫,雖然這個時代人們還沒有應該不是平民不拘小節,而是他們太隨便了。
特別是那些街道上的垃圾桶,更讓戴胄意外,在通過詢問那些城管,戴胄得知,這些城管都是楊天保雇傭的。
這八名城管不僅有蘇府管飯,而且還發薪水,這個支出,已經趕上找看家護院了,做如此出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蘇建武越來越好奇了。
結果,沒有想到楊天保更讓他意外。誤會自己看中了薛瑤,不惜與自己這個宰相拼命,這份純真,已經難得可貴了。
“以下臨大,不惜身!”
那名痛得呲牙咧嘴的矮壯漢子,詫異的望著楊天保,對楊天保原本他抱著深深的敵意,現在這一刻,敵意反而消散了。
他原為東宮太子薛萬徹麾下左翊衛中郎將(后來改稱折沖都尉,正五品官職)周洪,玄武門之變,李建成被困玄武門內,他追隨薛萬徹奮力猛攻玄武門,后來薛萬徹投降李世民,而他則繼續為李建成守節,寧死不降。
他雖然位卑,卻信守承諾,哪怕不知不可為,卻而為之。戴胄念其忠義,慷慨,特向李世民求情,獲得特設,在貞觀二年從赦免,他就自愿放棄官身,在戴胄身邊為仆。
誤會解除,楊天保有些尷尬,畢竟戴胄并沒有惡意,而且他發現蘇建武,似乎與萬年縣并沒有交集,難道說杜榮無意間得罪了某位勛貴,人家出手辦了他?
杜榮的死活,戴胄并不關心,畢竟大唐可沒有人權這個矯情的說法,杜榮死有余辜,楊天保代替杜榮,只會把通濟坊打理得更好。
如果長安各個坊里都像通濟坊一樣,長安城至少可以稱得上大治。
鬧了這么大的一個誤會,戴胄的氣還沒有順,他朝著楊天保道:“白龍魚服,魚蝦可欺,古人誠不欺我!”
楊天保硬著頭皮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戴胄好氣的道:“你當得起嗎?”
周洪上前道:“蘇建武乃義士!”
此時,雖然在楊天保手底下吃虧,周洪卻依舊為他仗義執言,畢竟楊天保的倔強,正對他的胃口。
楊天保道:“你要是若不解氣,打我一頓好了,我保證不還手!”
戴胄聽到這話,又氣得怒發沖冠,他現在身體大不如從前,每夜都要起來五六次,那還有力氣打人?
戴胄指著楊天保身邊招募的城管道:“通濟坊你打理得還不錯,隨便把通善、曲江、青龍、昌樂、安義這五個坊也清理一下!”
楊天保很快就反應過來,戴胄在利用他。
楊天保并沒有生氣,一個人如果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才更加可悲。無論戴胄是出于何種目的,這就是讓他去搶地盤。有了官面上的直接關照,別說五個坊,就連整個長安他也敢拿得下。
楊天保道:“通善坊的小孟嘗,曲江坊的沙里飛,還有……”
戴胄道:“你還想讓我把他們掃了?要是能動他們,還輪得到你?”
任何時代,都不缺乏鉆律法空子的人,誰都知道小孟嘗不是好人,沙里飛也是壞透了,可關鍵是,他們沒有留下任何馬腳,用律法還真動不了他們。
楊天保當然不傻,他知道幫助戴胄就意味著得罪其他勛貴,他苦著臉道:“不干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