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保實在也想不通,哪有好好的良民百姓不在,偏偏給人家當家仆?難道說,在這個時代,莫為牛后,甘為雞首的觀念還沒有流行開來?
馮少東在旁邊幫腔道:“我覺得這樣倒是不錯,軒天下的生意我可以照著他,將來你再去赴任,身邊也不能沒人照應。要不是軒天下不能沒有人看著,也會厚著臉皮請你收我做隨扈呢。”
單道真還真看上這隨扈四個法定名額,初看上去,給世襲勛族當家奴免去丁稅、徭役也沒有什么了不起,關鍵還在于免去各種除田稅之外的加派。
單道真落籍在譙州,就是后世的華北平原的東南部,地處濉溪與淮水的交匯后,土地富饒,又絕少旱澇,夏稻秋麥,一畝熟田通常全年能有三石稻麥的收成,一戶人家能有六十畝地,即使依例繳足丁稅、免役錢、田賦,小日子也能過得相當的寬裕,但是官府的各種加派、稅吏的盤剝以及鄉里的各種攤派,足以這么一戶自耕農家庭活得窘迫。
若是趕上年成不好,或者遇上官司,或者盜匪,隨時都可能給踢到破產的邊緣。
如此以來,大概就能看出給世勛子弟當家奴的好處來了,丁稅、徭役雖然只能免一人,但是能幫家里免上附加在田產的各種加派,更不用擔心會遭到稅吏的盤剝跟刁難。遇到官府有什么減租減捐的好處,自然能優先享受,要是遇上官司,也有個依仗。別看只是一個弘農楊氏的隨扈,放在地方,也是屬于小吏不敢,鄉紳不敢欺的存在,縣官不敢管的局面。
畢竟,打狗還要看主人。
當初周異同僅僅露出一個名頭,就把易寨上下嚇得草木皆兵,正所謂窺之一斑而知全豹,通過細微枝節,就可以看到現在世勛家族對于地方上的影響。
搞清楚了單道真的打算,楊天保心里微嘆,想想后世那些個爭著搶著給領導當秘書、當司機的行為,與眼下又有多少本質的區別?
唯一的不好處,就是做隨扈,與奴仆相同,皆為賤籍,但是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普通鄉民良賤之別并不是十分的看重。
單道真最實在的想法,并不是減免一點錢糧和徭役,最大的心愿是跟著楊天保可以掙一個出身。
弘農楊氏以經學傳家,卻以武立身。作為觀王房的嫡系子弟,楊天保一旦出仕,肯定是軍職,哪怕他現在這個司兵參軍也是如此,一旦形勢需要或者有較好的機會,楊天保可是要上戰場的。
作為楊天保的隨扈,單道真就可以在戰場上立功,而且還不用擔心楊天保會貪墨他的功勞,隨扈雖然是賤籍,不過賤籍從軍甚至擔任低級軍官都沒有絲毫的限制。一旦立功受爵,他就可以獲得勛爵。
楊天保嘴里說不收單道真當隨扈是怕委屈了他,傷害了兄弟情義,實際上是不想將單道真拖入更兇險的事情中來。
正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觀國公府可不是尋常侯府,而是僅次于嗣王、郡王的世襲國公,作為嫡子,楊天保雖然沒有機會獲得世襲爵位的機會,不過他有機會分家產。
楊恭仁現在活著倒也無妨,可是他一旦死了,他的名義上的兄長楊思誼和楊思訓會如何對他,他還不確定。特別是楊思誼,現如今他對楊天保都是不冷不熱,就算是二哥楊思訓,也是流于表面。
如果單道真成成了楊天保的隨扈,很可能就會面臨他們二人將來的打擊,那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兇險,但是在單道真看來,楊天保不收他做家奴,那才是真正叫傷害了兄弟情義。
單道真倒無所謂,要是楊天保滿口答應下來,他還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呢。
不過,楊天保態度堅決的推辭,他反而感覺楊天保夠兄弟,夠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