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板著臉,眼神莫測的點點頭,看似平靜,實則堅定:“賀郎如此不看好瓦崗,究竟為何?今日若不說出個因由來,莫怪我留客。”
賀禮咬咬牙,道:“既然魏公要問,那先請魏公恕晚生妄言之罪。”
李密淡然道:“只要是真知灼見,便不算妄言,若是胡亂應付,自是要治罪的。”
賀禮樂了,順勢問道:“既然魏公說要治罪,敢問晚生犯的是哪一條罪?魏公執法又是依據哪一本律法來的?還是說,魏公打算非刑而罰?”
李密瞬間被問得一頓,他一個造反的,哪里來的律法可以依據,又哪里會有執法權,不過,看賀禮的樣子,似乎并不止此意,眼帶思索的看著賀禮:“賀郎的意思是?”
賀禮不答,繼續問:“魏公麾下,是兵還是匪?”
李密立即道:“我麾下乃是起義反抗暴隋之義軍。”
賀禮立即又問:“那東郡、滎陽郡兩郡之地呢?是魏公治下否?”
李密答道:“自是我治下之地。”
“既是圍攻之下,何以竟不設父母官,以治地方?”
李密順勢被問住,臉上本來還輕松自信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拱手:“還請賀郎教我。”
賀禮道:“瓦崗先前為匪盜,自魏公上山,大改其風,漸有軍容,如此方有今日之瓦崗,然魏公治下并非只有兵卒,百姓不也是魏公治下之民嗎?為何不行督促農桑之事?瓦崗如今看著鼎盛,又手握興洛倉,洛口倉、黎陽倉在望,自是不愁糧餉,然人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公麾下兵卒眾多,卻不事生產,長此以往當如何,公可曾思之?”
李密被問的臉色一變,喃喃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誠哉斯言,只此一語,便不枉今日與賀郎的一番對談。”
不小心冒出了一句現在還沒有的話來。
賀禮心里咳嗽一聲,繼續道:“其二,瓦崗成軍時日尚短,又有各方英豪率眾來投,如今聚集數十萬之眾,公為何不整軍心、明軍紀?”
李密一聽是這個問題,立即振作了一下,朗聲道:“如今麾下之兵卒,皆是各路來投之豪杰所屬,我雖不才,自問也能容人,怎可別人剛來投,我便整編來投者的兵卒呢?不當為。”
賀禮不懂怎么打仗,但是,他知道怎么管理一個團隊。若是團隊成員來歷太復雜,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讓大家心往一處,力往一處,如此才能成事。而定規矩,若不在一開始就定下,后面肯定難以施展,無規矩不成方圓。
李密有李密的考量,賀禮不勉強,只道:“諸葛亮曾有言,軍紀嚴明、訓練有素的軍隊,即使將領無能,也能打勝仗,若是缺乏訓練,軍機渙散的軍隊,便是名將帶領亦不可勝。晚生觀之,瓦崗軍眼前就有這等憂慮,魏公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