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十三看他一眼,道:“賀郎不用覺著對不住吾等,吾等在此,是有事想請教賀郎。”
賀禮還沒說答應還是拒絕呢,那邊胡狗看客人認識賀禮,立即憨厚的表示:“阿禮,是你認識的朋友嗎?你且陪陪朋友便是,收拾交由愚兄來便是。”
然后,立即勤手快腳的干活兒去了,賀禮累了一天,這小身板子又還不夠壯,胡狗又是干慣了活兒的,居然沒拉住他,只得留下來面對鄭家三人。
賀禮嘆了口氣,跪坐下來,整好歇一口氣,笑道:“行啊,反正歇著也是歇著,就與兩位鄭郎,一位……唔,顧郎扯幾句閑篇罷。鄭郎欲問何事?請指教。”
鄭十三似是忍了許久,這會兒終于可以問了,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問出來:“以賀郎之智計與才干,何故自甘墮落操此賤業?若賀郎要立身,天下間何處不可去?也好過現在這般。”
這位鄭十三郎真是耿直!
賀禮也不生氣,反而感覺好笑,并且,笑了出來。鄭十三被笑得臉孔一板,拱手問道:“賀郎為何發笑?在下之言,難道很可笑嗎?”
賀禮搖搖頭,嘆笑道:“鄭郎且別忙著生氣,在下之所以笑,并非是笑話鄭郎,而是心中羨慕,思及自身,不禁感懷而笑。”
“羨慕?”
鄭十三看他一眼,理所當然的道:“若是傾慕我鄭氏,賀郎何不到我家來?”
賀禮再度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擺手:“非也,非也。滎陽鄭氏為時人所望固然叫人羨慕,然在下并不羨慕鄭氏名望,鄭郎能發出晉惠帝‘何不食肉糜’類似的疑惑,生來不用為衣食憂愁,不用為身家性命安危操心,真是好生羨慕啊!”
這話一出,鄭十三臉上一紅,囁喏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真是個耿直的孩子。
賀禮笑笑,收了詞鋒,不再懟他,只道:“鄭郎出身清貴,自是視此經營之事為賤業,然禮出身寒微,家無恒產,要過活,只能與干娘、義兄互相扶持,靠手藝、靠勞力度日,亂世之中,哪里還管什么賤業不賤業的。”
說完,頓了頓,又笑道:“上面那句是我的心里話,當然嗎,若是要說場面話,我也有話說的。漢時大將樊噲曾以屠狗為業,漢高祖劉邦還是幫閑出身,大將軍衛青馬奴出身,與他們相比,我這又算什么?不曾賣身為奴,不曾拋卻斯文,哪里賤?”
說著,轉向一直未說話靜靜旁聽的顧小娘子,感慨道:“諸位出身清貴,不識民間疾苦,難怪當日顧小娘子那樣坑我,罷了,原來不過是出身、閱歷的區別,罷了,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