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酒壺中的美酒,無風都能香三里。
更有數百姿色上佳的歌舞美姬,好似仙女下凡一般,分散在各張床子旁,招待著賓客。
此情此景,頓叫所有人都感嘆梁師成的富貴。
只有蔡仍在冷眼旁觀。
北宋王朝現在確實呈現出一片空前的繁榮,東京汴梁城中更是出現了很多梁師成這樣富貴不可言的權貴。
但這些權貴有誰能夠透過這五光十色的富貴繁華放眼四野去看一看那千千萬萬的流徙者無衣無食嗷嗷待哺?
他們不會知道,那些已經被屢屢觸碰生存底線的人,已經是忍無可忍執梃奮起,準備與官府士紳拚個你死我活了。
而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他們還極為找死的去挑起國際戰爭,去與虎狼謀皮。
他們如此作死,伴隨著這虛假繁榮而來的必然是一場真正的毀滅性打擊——他們在過著膩紅醉綠的生活的同時,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的好夢已經不長了,他們眼前賞心愉目的好景會毀于戰火當中,他們能看到的一切美好都不會再屬于他們,其中也包括他們的性命。
“這是你們最后的窮奢極欲,好好珍惜吧。”蔡仍如是想道。
賓主落座。
先后上了十二道菜,分別是:兩熟紫蘇魚、肉醋托胎襯腸沙魚、排蒸荔枝腰子、乳炊羊肫、蓮花鴨、洗手蟹、蔥潑兔、生炒肺、虛汁垂絲羊頭、螃蟹釀橙、鮮蝦蹄子膾、鴛鴦炸肚。
另外還有一羹一湯:百味羹、鵝肫掌湯。
大家暢飲,大話情長……
蔡仍在酒桌上表現得很低調。
等大家陸續離席去閑話的時候,蔡仍也起身向自己的目標走去。
不多時,蔡仍便來到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身前。
青年一見蔡仍過來,趕緊抱拳道:“子因兄。”
蔡仍還禮道:“信叔兄客氣了,你長我四歲,我怎當得起一個“兄”字?”
信叔,也就是在侍衛親軍馬軍司當差的龍神衛閤門祗候劉锜,道:“達者為尊,子因兄以一己之力招安了宋江,實屬我輩楷模。”
蔡仍笑道:“這話要是別人說說,我也就認了,可信叔你是從西北戰場上下來的,應當明白流匪和西夏虎狼之間的差距,我剿匪這點軍功,在西軍當中應該算不得什么吧?”
劉锜搖搖頭,道:“我研究過子因兄打得幾場戰役,無一場不是經典,子因兄手上兵將,皆悍不畏死,實屬強軍,子因兄這樣的懂兵之人、金吾軍這樣的強軍,就是在西軍當中,也一樣是翹楚。”
蔡仍道:“如果你只夸我個人,我不接受的,可你的夸贊也包括我金吾軍的將士,那只能全盤接受了,因為他們的確是最好的部從,忠勇、善戰、服從指揮、悍不畏死、軍紀嚴明,他們當得起任何夸贊。”
劉锜并沒有覺得蔡仍說得夸張,而是很羨慕道:“能有這樣的部從,真是一件幸事。”
閤門司掌皇帝朝會、宴享時贊相禮儀,凡文武官自宰相,宗室自親王,外國使節與少數民族首領朝見、謝辭時,按其品秩引導序班,贊其拜舞并糾其迭失,東上閤門掌慶禮奉表,西上閤門掌慰禮進名。
說得直白一點,這閤門司的人就是儀仗隊,就是給皇帝跑腿的小廝。
皇帝多以武臣子弟為看班祗候,在殿庭學習禮儀,熟悉后使為閤門祗候。
一來,這是對武臣的一種恩寵——閤門祗候,穿華服,騎高頭大馬,陪在皇帝身邊,品階也高(從七品),可以說是光鮮亮麗。
二來,這也是對武臣的一種控制——但凡是領兵大將,都要將嫡弟送到東京汴梁城擔任班祗候、閤門祗候,說穿了,他們就是質子,一旦武官膽敢領兵造反,他們就會身首異處。
劉锜的父親劉仲武,在劉法死后一度成為西軍的統帥。
也就是在那時,在高俅的舉薦下,劉锜來到了繁華的東京汴梁城,當了趙佶的一個擺件、一個跑腿小廝。
對于很多胸無大志的人來說,這也許是一種榮耀,他們甚至會樂于如此、沉浸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