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走路的樣子一定很丑,也許像動物園的棕熊。
我的大腦沒有辦法把這個簡單的動作做到輕松自如,早在行走變得和呼吸一樣自然前,我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能像現在這樣將雙腿放在草地上還是讓我興奮,足夠讓我興奮好久。
洛洛準備了一個大大的四邊形風箏,像一條淺綠色的魚,無憂無慮在天空游蕩。
我知道我一定會努力讓它自由。
“準備好了嗎?”
“好了。”
洛洛把線盤遞到我手上,假肢抓握很穩,我點點頭,告訴洛洛準備得很完美。
“那么,我開始跑了。”
“好的。”
洛洛開始加速,沒等幾秒線盤在我手上旋轉起來,小魚飛上鉛藍色的天空。
天空陰沉著仿佛隨時準備降下一場大雨。
我不怕大雨,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什么都沒有的沉悶。
這里真是美好,四目遠眺不見一幢房子,只有東南面的地平線遠端有一些黑黑的影子,我猜測那里是附近的小山脈。
風箏飛穩后,洛洛跑回我身邊,一步不離地跟著我。
這樣放風箏對洛洛來說一定毫無樂趣。我想把線盤讓出來,可又實在舍不得,風箏起飛的樣子讓我浮想聯翩,好像自己的身體都變得輕盈起來,重力再也不能把我固定在平面上,我的身體輕盈,我的病只是天亮前的一場噩夢。
我還暢游在郊外清新的空氣中,幻想自己就是天空飛翔的風箏時,洛洛關閉了我的假肢鏈接。
假肢變做輪椅,線盤從我手中脫落。
我有些氣憤,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洛洛把我推回車里,待我坐穩后,車窗又一次白霧籠罩。
“發生什么事?”我略帶生氣地問洛洛。
洛洛沒有回答,一把拉上車門。
我聽見草地沙沙的響聲,也許洛洛在快速移動身體。快速移動時洛洛會把手臂放在地上,這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只抱住腦袋的蜘蛛。
我不知道車外發生了什么,洛洛回來后也沒有說話,只是一路上沒讓我再看一眼車外的景色。
直到車子開進我們位于肯特倫街靠近山坡那一邊的房子前洛洛才把車窗打開,但我已毫無興致。
洛洛把我帶到浴室,替我洗澡。
我的身體在浴缸淺藍色的水中看上去就像一塊發黃的豆腐。
洛洛先幫我洗了身體,隨后問我是不是要剪頭發,我說我不知道頭發現在什么樣子。
其實剪不剪頭發有什么重要的,我又不見任何人,連醫生都好多年沒有見了。
遠程醫療系統非常好用,可惜對我來說那些營養藥物除了能讓我睡眠好些,讓腸道保持必要的蠕動,對我的肌肉沒什么幫助。
洛洛認為我完全可以不需要那些藥物,應該試著鍛煉自己的大腦,依靠假肢讓身體獲得自由。
說起來容易,恐怕洛洛真的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