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人呵斥,張子頌下意識看了過去。
便只見大門之外,一個邁著八字步的身影,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其人四十來歲,體型瘦削、綠色官服,嘴角上還留著兩撮八字胡,渾身透露著一股子猥瑣。唯獨一雙眼睛,滴溜溜的閃著精光,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善類,就差額頭上刻‘小人’二字了。果然,這廝剛一跨進公堂,便又再次大聲呵斥:
“大膽狂生,你可知罪!”
“呃……,這誰呀?”張子頌倒是一臉謙和。
“少爺,此人應該就是李定。”洛洛當即小聲提醒道:“就是韓維等人插進御史臺作內應的那個,密謀陷害先生。”
“哦,難怪一進門就大呼小叫,這是要給我立下馬威啊。”
“就憑他?”圖圖卻是一臉鄙視,“像個老鼠似的,老子一腳踩死他!”
“踩人是不對的,人家可是文化人,要有禮貌。”張子頌卻謙和的調侃了兩句,隨后便是揖手上前,“李定兄大駕光臨,失敬失敬!”
“少套近乎!”李定卻是一聲呵斥,“本官新任‘監察御史里行’,上諫君王,下監百官,今日特來督查藍公公被打一案,也順便看看青苗法的執行情況。不曾想剛一進入公堂,就看見了你胡亂執法。張子頌,你可知罪!”
“胡亂執法?李大人何出此言?”
“偷只雞關押一百五十天,你不是胡亂執法是什么?!”
“呃……,李定兄是覺得,一百五十天的關押,太少了么?”張子頌便謙和揖手,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裝傻了,“要不然,一年?”
“混賬!偷只雞關一年,偷只羊豈不是要判死刑了?”
“李兄所言甚是,一年太重了。”張子頌被李定痛罵混賬,按理早就該生氣了,但他卻是不疾不徐,一臉謙和,“那依李兄的意思,這案子應該如何判罰才好?只要原被告雙方都能滿意,子頌絕對照辦!”
“哼!你以為服軟本官就不參你!”李定頓時心底得意,張子頌也不過如此嘛,面上卻是一臉正氣,“我大宋歷代都是仁君,圣上更是愛民如子。李四雖有犯錯可他還是圣上的子民,按例盡量輕罰,判他雙倍賠償即可。”
“呃,不錯,不錯,李定兄上體天心,下察民情,子頌佩服,佩服。”張子頌一臉心悅誠服的樣子,“只是,這李四他沒錢啊?”
“沒錢?”李定先是一愣,轉而反問,“胡鬧!你把他關起來就有錢了?”
“對啊。”張子頌卻點了點頭,“關起來就有錢了。”
“胡說八道!”李定的思維中,但凡坐牢之人不罰錢就不錯了,哪還有賺錢的。“張子頌,不要再找借口了。為官者當表率在前,錯了就是錯了,任你舌燦蓮花本官也會奏你胡亂判案之罪,你就準備好罷官吧。”
“參奏事小,罷官也無所謂。”張子頌卻一臉謙和,揖手說道:“但是李大人,你還沒有回答我,依照你的判罰,這李四沒錢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怎么辦?操家賠償唄!”李定被張子頌問得有些尷尬,頓時惱怒,“田產、房屋、典妻賣女,總能籌到銀子吧。”
“典妻賣女?!”張子頌一臉疑惑、略帶謙和,轉而望向了堂下的李四與張三,“原告、被告,你二人可同意李大人的判罰?”
“不至于吧?李大人,”沒想到原告張三竟然首先表示反對,“偷了只雞而已,你讓人家賣老婆?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就是,就是!”被告李四也是連連點頭,就差流下淚來,“李大人,老婆不能賣啊,女兒也不能賣!草民愿意坐牢,愿意坐牢!”
“算了,算了……,老子不告了還不行!”張三憤憤站了起來,作勢要往外走,“什么父母官,都是狗屁!昏官!母雞不要了,老子送給李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