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宛陵獨自一人向前走了幾步,觸摸那高大的巨石。從前墓室到這里,想來他們已經十分逼近墓主人的陵寢,而這座巨石陣,大概是墓主人用來隔絕不速之客的最后手段。
只是,墓主人為什么會相信,這些除了體積龐大之外并無特色的石頭,能夠阻擋人的前進?
他向著上方望去,這里沒有太多的青銅燈,相比較燈火通明的前墓室要暗淡得許多,他無法看清墓室最上方的黑暗里有什么,只感覺這片黑暗像是一層厚重的云層,壓制著這些巨石。
而這些巨石在黑暗中巍然聳立,不屈不撓,最矮的都有三丈之高,而有一些更高的,宛如鶴立雞群,深處其中,隱隱像是要超脫頂端的黑暗。
空氣中的氣氛逐漸凝重起來,諸葛宛陵后退一步,在他想要看清這座石陣面貌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勢,就像是天地之間,初生的威嚴。
“乾上坤下嗎。”諸葛宛陵喃喃,這里的燈光陰暗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墓主人要營造出一種“天”與“地”接壤之感?
前墓室地面上雕刻的天星風水圖卦象同樣顯現的是“乾上坤下”的卦象,這難道是墓主人想要表達什么東西?
盡管前朝的公侯們對死后喪葬的格局十分重視,但在這樣的地下,建造起這樣一座石陣卻也需要耗費大量民力和錢財,明明他有更多方式去彰顯尊貴,可用這種形式,似乎并不符合前朝貴族好金銀玉石的奢靡形象。
這樣一座石陣,雖然氣勢宏偉,但也僅僅只是宏偉罷了。那些因為時間而外殼逐漸生出苔蘚或者剝落的巨石,仿佛在呈現一個曾經輝煌卻已經走向滅亡的朝代。
稷朝。
這是前朝的名稱,放到現在,已經很多人不愿意提起。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前朝后期的橫征暴斂,更因為前朝因為分封過度導致群王并起。
天下因戰爭混亂了近七十年,這七十年中,天地仿佛變成了一口龐大的熱鍋,混合著無數百姓的血淚,最終煎熬成了一劑苦水。
盡管這些年,四國鼎力,天下暫時進入了安定,可一些地方仍然十室九空,田園荒蕪,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重建。
秦軻仍然在跟王玄微爭執:“那我們怎辦?難道就傻傻地呆在這個地方等死?這里也沒吃的也沒喝的,除了一片黑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用不了幾天,我們就得這里餓死。”
王玄微半閉著眼睛,似乎在沉思什么,并不想花費精力去理會秦軻因為剛剛阿布被威脅而接機宣泄憤怒,反倒是丁墨和黑騎面色有些不善。在墨家,有幾個人敢于這樣跟王玄微撒潑?
“放肆。”丁墨壓低嗓音低吼,“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什么人,膽敢在上將軍面前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秦軻本來被冤枉成諜子就滿腹牢騷,現在被堵在這座陵墓里,進不得出不得,說不定還得死在這里,他也就破罐子破摔跟丁墨頂了起來,“我說我不是諜子你們反正也不信,既然我說真話你們不信,你還管我胡言亂語?”
丁墨額頭青筋暴起,如果不是他雙手仍然提著那桿高長恭的精鋼長槍,只怕當場就要抽刀把這個混賬小子給砍了:“身懷修為,暗中窺伺,你說你不是別有用心,誰信?”
“我自己信就好了。”秦軻知道自己確實沒什么證據自證清白,但心里總覺得委屈,但他不愿意讓丁墨覺得軟弱,斜眼哼哼道,“清者自清!我只是好奇,你們大半夜地跑出來,反而比我更像是諜子,怎么沒人抓你們?”
“只怕是賊喊抓賊吧。”丁墨冷笑道,“別擔心,等回了稷上,會有人審問你,你如果能撐過三天,我會去看看你的慘狀。”
秦軻喉嚨梗住了,盡管他并不知道丁墨所說的是誰,但他卻隱約地感覺到了一股寒意順著他的尾椎一路向上逼來。他沒進過牢獄,卻也在山外的縣里見過那些游街的犯人掛著滿身的爛菜葉與臭雞蛋,臉上被石頭砸得都是鮮血。他好奇地跟到牢獄門外,里面一聲慘痛的哀嚎嚇得他頭也不回就跑了。
而現在,這個角色也要換成是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