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擦西瓜的手法上,云昭能感覺到母親有些生氣。
“偷自家的東西滋味如何?”
“平白生了一肚子的閑氣!”
“怎么,知道自己吃虧了?”
“沒吃虧,只要房子蓋成了,以后我讓云卷兩兄弟干什么,他們就會干什么,應該是收獲很大。”
“一味地給人好處,只會養出白眼狼來,還需要恩威并施才好!”
“所以,我選擇了偷咱家的東西,而不是來找您求告。”
“做好挨打的準備了?這一次為娘可不會手下留情!”
“云楊可以打得重一些,他今天有些懶散。”
“哦,知道了。”
云娘將疲憊的兒子抱上炕,云昭看了一下自己的晚飯就忍不住嘆口氣,沒有面,只有小米飯跟鹽菜……
體力大量消耗之后,就很有助于食欲增加,對于這種吃起來毫無滋味且對喉嚨有一定傷害的糜子飯,云昭今天吃了兩碗。
吃飽飯之后,他就有些唏噓,明明是一個衣來張口,飯來張口的地主家大少爺,小小年紀為什么要受這樣的活罪?
瞅著母親親自端來了筆墨紙硯,云昭心中嘆了口氣,自古以來想做人上人,從來就沒有什么捷徑好走。
寫字其實是很講究的,先生常說,要平心靜氣,然后才能寫出好字,要對文字有敬畏之心,才能寫出好的文章來。
這些話云昭算是聽進去了,可是,做起來好難,拔背含腰一連坐上兩個時辰,對人就是一種折磨,更不要說他這種小孩子了,假如云昭沒有一顆外來的心,沒可能坐兩個時辰。
平心靜氣,這是先生對云昭最大的要求,所以,寫完一百遍《三字經》之后,云昭還要將《百家姓》《千字文》各默寫一百遍。
就像先生說的,越是聰明的孩子,就應該多用水磨石功夫,如此,方能成器。
入夜的時候,淅淅瀝瀝的雨水終于停了,云彩被風吹散之后,湛藍的天空就露出來了。
只不過湛藍的天空很快就變成了淡墨色,等云昭默寫完畢之后,湛藍的天空就徹底的變成了一匹鑲滿鉆石的黑色錦緞。
窗外的杏花正在凋落,有一些落在了云昭的這桌子上,有些落在了云昭的墨池里,更有一些溫柔地落進云昭的懷里,貼著他嬌嫩的肌膚滑落到肚皮上。
母親新繡的那一枝杏花沒有凋落,只是顏色有些呆板,沒有生命的東西終究做不得數。
云昭收拾好了紙筆,來到門前的接雨甕里洗毛筆。
雨水冰涼,不過,將毛筆放進接雨甕里,夜色里看不清墨跡,不過,毛筆已經清洗干凈了。
云福依舊在抽他的淡巴菰,火星在黑暗中一亮一暗的如同大號的螢火蟲。
這是他的習慣,每日里不到子時,他不會休息的。
“福伯,能給我說說這個劉宗敏嗎?”
福伯躲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聲音卻傳了過來。
“一個憨厚的鐵匠,上面有老子娘,人窮,沒成親,想來咱家賣手藝賺點錢,給自己找個老婆,有什么好說的。”
“您說人心真的會變化嗎?”
“當然會變,以前啊,你福伯只想留在云氏十年,報答一下老將軍的恩情,誰知道,在你云氏不知不覺就待了二十四年。
以前還想著跟隨關中的刀客們,走一遭西口,闖一遭西域,年紀大了,也就沒有這個心思了。”
“福伯,我想跟您學刀!”
“知道,早看出來了,再等一年吧,你現在身子沒有長開,長開了我就會教你。”
“福伯,能演練一下您的刀法嗎?”
福伯久久沒有回應,直到黑夜中的火星子熄滅了,他也沒有回應,不一會,云昭就聽到福伯趿拉著鞋子回房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