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從里面挑出一張泛黃的紙張,瞅了一眼對云昭道:“神宗皇帝二年的借據,這個借你家六十文錢的人早就死了吧?”
云昭咳嗽一聲道:“父債子還!”
洪承疇又看看借據搖著頭道:“一分利,還算公道。”
云昭道:“云氏歷來是寬厚人家!”
“這份借據,按照六十年利息來算,利滾利下來,應該付你家多少錢?”
云昭搖搖頭道:“不知道,反正把他們家的人全部賣掉還不夠還利息的。”
洪承疇笑著撣撣這張借據道:“一張借據就能決定一戶人家的生死,不,六十年人口繁衍,應該不止一戶人家,你就不覺得可惜?
這可是你云氏能在北鄉執掌生殺大權,予取予奪的基本啊!”
云昭笑道:“不破不立!
云氏自我之后,應該有一種新的活法,我的祖宗按部就班的在藍田縣活了數百年,也就成就了這么一點家業,我覺得日后我應該有更大的成就才是。”
洪承疇喟嘆一聲,瞅著東鄉,南鄉,西鄉那些畏畏縮縮的鄉紳將那份借據丟在故紙堆上道:“一介孺子真真羞殺世上須眉兒!
好!你把事情干的痛快!
本官也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真真的是在按照你的策論上行程進行,不論在藍田縣出了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說是本官允準的。
將來就算是上了金鑾殿,進了大理寺,你也可以這般說!”
云昭聞言,揮揮手,錢少少就迅速的端來了筆墨紙硯。
云昭肅手邀請洪承疇道:“立字據!”
洪承疇呆滯了片刻,見云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就欣然提筆將自己剛才說的話記錄在紙面上,還一口氣寫了兩份,并且用了自己的私印跟官印。
云昭自己收起來了一份,將另一份在面如土色的眾鄉紳展示了一遍,輕聲道:“諸位也看到了,這一次,云氏決心與災荒決戰到底。
我云氏也算是毀家紆難了,不求諸位如云氏一般,只求諸位為了自己的利益豁出命干一次。
之前說收繳所有的糧食為公用,這明顯做不到,我查過,藍田縣去年的收成雖然不是歷年來最好的,卻也是一個豐收年。
這一次,云氏為了救災,出糧五千石,所以,三位上戶出糧三千石應該沒有問題吧?”
聽了云昭的話,東鄉的劉氏,南鄉的何氏,以及西鄉的章天雄面如土色。
云昭又對剩余的中戶鄉紳道:“這一次收繳糧食,可不是為了貪瀆,每一粒糧食都會用在救災,減災上,都會被災民們吃進肚皮里,最后變成我藍田縣的交通阡陌,水利溝渠,變成水塘,變成水車桔槔。
被災民吃進肚子里的糧食,將會變成新開墾的土地,新的莊稼!
只要我們這一次度過災荒,只要這座秦嶺還在,只要這座大山里還能源源不斷的流淌出泉水,我們藍田縣,將再無饑民遍地的場面。
這里的人都是我們本土本縣的鄉親,她們若是都餓死了,沒了他們的保護,我們手里就算是有再多的糧食又能如何?
除過容易招來盜匪,還能有什么好處?
在這件事上,云氏看的很開,所以云氏拿出來了所有的糧食,所有的銀錢,一個空空如也的云氏不會招來盜匪覬覦。
如果你們不愿意救濟自己的鄉親,到時候,云氏就會放開南邊的道路,不再替你們抵擋南邊的盜賊。
說不定還能從盜賊手里收一些買路錢……”
云昭將道理跟威脅的話說完了,就從云福手里接過火把,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火把丟進了故紙堆。
火苗舔舐著紙張,紙張很快就被點燃,變黑,卷曲,最后成為灰燼。
在火焰燃燒的最旺盛的時候,云昭再一次轉過身朝著圍觀的眾鄉民以及官員,鄉紳用稚嫩的童音怒吼道:“你們都看清楚了,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欠云氏錢糧,但是!你們欠云氏一個人情,一個天大的人情!
想要還上這個人情很簡單——那就是——在今年,我要你們全部都聽我指揮,我們要跟老天斗!我們要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