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
“太明智了。”
“嗯?”
“呃……我的意思是聽你彈琴太明智了……”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生活將不同的人隔絕成為了不同的世界。
穆挽離此刻已經將自己的東西放下,重新走出了那棟每層住了五六家人的破舊六層危樓,外面烈陽灼灼,酷暑難當,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沿著破舊臟亂的街道迎著太陽往南走去。
他昨天就給老爹打過電話,老爹要上班,妹妹要上學,這他都知道,不過本以為會在家中的老媽卻沒在家,這多少讓他有些意外。
鑰匙就在門口的鞋架底層的鞋里面,倒不用擔心進不去房間,不過在家中沒事,也待不住,他還是打算出去找找老媽。
老媽應該去撿垃圾了,她的情緒有時候還會不穩定,沒有人那個廠子愿意要她,家里也不放心,所以閑下來的時候就會到處溜達撿垃圾賣錢。
她沒有手機沒有計步,不知道每天會走多少步,穆挽離只知道這里去到海邊坐三輪車要一個半小時,而她常常去那邊撿東西,一個人去一個人回。
她有時間撿的東西多,可以多賣了幾毛一塊錢,會給他或者妹妹買一點小零食,為此他小時候最渴望的就是媽媽可以多撿一些東西。
這時候想起來卻恨不得能乘坐時間機器回到過去給那時候吃著雪糕說媽媽你多撿一點的自己一巴掌。
這樣的大熱天,為了那幾毛錢,她不知道要背著那些東西走多遠的路流多少汗。
穆挽離不知道那個時常會犯病發瘋的女人此刻在究竟在哪里,他只能憑借著直覺的判斷去找。
不能給老爹打電話,他昨天說了要她今天在家等他的,要是知道她又出去撿垃圾會發脾氣。
沒有看天氣預報不知道多少度,但想來總歸是有三十多的,他走了不到一里路全身就都是汗,褲子T恤貼在身上很難受,看到路邊的三輪車很想招手叫師傅停下來,但始終沒能說出口,更沒能伸出手。
這次比賽獎金加上老板發的紅包共有兩萬多塊錢,穆挽離沒有直接打到老爹卡上,而是自己存在卡里拿著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坐得起這車的。
可是想到自己要去找的人,卻又覺得有這種念頭都是一種罪過。
繼續往前走是經濟開發區,既然叫開發區,就是還沒開發好,到處都是新建的工廠,視野中有大片的荒地,也有新建的水泥路。
他沿著路繼續走,看了下時間,已經走了一個小時,還是沒看到那道身影。
又走近一個小時,越過一大片荒涼田地,視野盡頭已經隱約能夠看到海邊堤壩了,穆挽離緩緩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擦了兩把汗,又用短袖抹了抹眼睛,忍著喉嚨里要冒煙般的干渴繼續前走。
心中暗暗想去打了一段時間職業好像有點嬌氣了,像以前這樣的話就肯定不會這么難受。
走到海邊依舊沒能找到人,穆挽離多少有些沮喪,不過還是很快重新提起精神,換了條路回家。
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空中的烈陽愈發熾盛,好似要用著近乎將空氣點燃的灼熱來證明自己的煌煌威嚴。
穆挽離終于在路過一片廠區的時候,余光瞥過一道巷子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被生活消磨盡了所有精力的人自然談不上什么精致與美麗,個子矮小,還不到老爹的肩膀高,皮膚黝黑,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衫,正與工廠門口的保安爭吵著什么。
穆挽離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了心,忙跑了過去,她看到兒子并沒有露出多少驚喜的表情來,只是憤憤不平地與保安爭吵,只不過看到兒子來了,不僅沒有因此多了些膽氣,卻反倒沒有剛剛那樣的兇悍氣勢,沒有再要去撿本認為別人丟掉就已經屬于自己的東西,拖著一個寬大破舊的灰色麻皮口袋叫兒子與自己一同走。
那是人家自己喝光的礦泉水瓶,丟到門邊一角,那角落還有好些個塑料水瓶,看樣子是保安自己留著賣的——這事是老媽理虧,穆挽離并未出聲也未勸解,只是如小時候一般沉默地跟在女人身后。
不同的是他有些固執地將那個灰色麻皮口袋拿到了自己手里。
她不犯病時其實與常人沒有多少區別,只是脾氣有些暴躁——但如果在老爹面前,就又會變得極其敏感怯懦,大概是因為曾挨過他打的緣故吧。
穆挽離心頭掠過這些的時候,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覺自心中往四肢百骸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