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最服這些老戲骨,人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難聽話,當下笑著就說道,“老土司言重了,我看彭琪子,不過年少頑劣,卻不是什么大惡……老土司真要怒其不爭,如今淮揚巡撫唐荊川是我拜把子的老哥哥,不如把他遣往軍中效力,老土司豈不聞,軍隊是個大熔爐,再調皮的孩子,那肯定都給調理妥當了……”
康飛一番話,把個德軒公聽得眼角只抽抽,看看眼前少年,再轉頭看自家老兒子,簡直就是瓦礫之于珠玉……唉!沒法比啊!
彭德軒也不敢交淺言深,何況,自家兒子還大大地得罪了人家,只好先打一套太極推手,和康飛哈哈了一陣,隨后討個饒,這才踢了兒子一腳,面帶怒色吼道:“小畜生,還不快起身去把外面兵丁都撤了……”
彭琪子垂頭喪氣起身,剛轉身,結果耳朵一陣巨疼,卻是被老子拽著耳朵又拎轉回來。
彭德軒吹胡子瞪眼睛瞧著他,“怎么?都不懂給你田姬姐姐賠禮么?”
老土司說著,又是一巴掌抽在兒子后腦勺上,看得田姬都不得不說:“老大人,彭琪子還小……”
“還小?老夫像他這個年紀,都已經進京陛見過天子了。”彭德軒又是給兒子一腳,彭琪子心里面一萬個不服氣,卻不敢忤逆老爹,只能低聲道個歉,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彭德軒沖著兒子的背影高聲叫罵了幾句,這才轉身柔聲對田姬說道:“賢侄女,我們彭田兩家,乃是通家之好,你便大肚量些,萬勿跟那小畜生一般見識……”
人家老爹都說到這份上,田姬即便再大的氣,那也消了,連道不敢。
隨后,彭德軒又把田姬家里面事情說了一番。
田家洞作為永順土司麾下三州六洞之一,地盤也說不上大,大約也就等于是個知縣老爺,可是,她家畢竟是世襲,只論在當地權威的話,別說知縣,知府也比不了,那真是生殺予奪。
故此,田家洞長官司的繼承人,那也是要在朝廷注冊的。
田姬是長女,下面還有個弟弟,她出嫁那會子,弟弟方才幾歲,如今也不過十來歲,還不算是成丁。
不出意外的話,要再過兩年,她弟弟去南京國子監讀兩年書,回家才能正式繼承田家洞。
這些土司老爺們都是在國子監讀過書的,還真就不是什么穿衣帶彩的說話都囫圇的少數民族。
“田賢弟最近這兩年身子不大好,我就做個主,讓他在咱們老家管點事情,畢竟,這出來打仗,往來奔波,也是受累,雖然說,都是為了朝廷和陛下……”
旁邊康飛看著彭德軒說道這兒,還下意識拱手向北,未免內心吐槽,這真是一個老狐貍,滴水不漏。
田姬聽他說自家老爹身體不大好,未免就垂淚,這彭德軒又安慰她,略一猶豫,就說:“說起來,還是我的不是,當初跟隨老巡撫平寧王,在南昌城外,老田當時替我擋了一箭,傷了肺……”
彭德軒說著就嘆氣,“當時看著傷不重,仗著年輕,養了半個月就活蹦亂跳的,老來卻給顏色看了,氣短,一到秋冬,就喘得厲害,你爹今年才四十五……”
他這么一說,好像田家洞洞主馬上就要掛了差不多,田姬淚水格外流得厲害了。
彭德軒這時候看了康飛一眼,隨即對田姬說:“嗨!你看我這老悖晦的,說這些做甚子,不過,賢侄女,我們土司人家,為朝廷放馬打仗,那是天經地義的,你打小就是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