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北天王王鵬倒也不是暴虐殘忍的那種人,那終歸是亡命之徒的底子,一旦被徹底激怒,屠戮無辜這種事未必做不出來,張翟留下朱象與陳綏幾人,介時多少可以勸阻一二——畢竟他張翟怎么說也是大天王周岱的心腹,王鵬大抵還是要賣他幾分薄面的。
而另一邊,得知張翟準備返回朱武的主寨,王鵬自然也設宴為其送行。
在當晚送行的酒宴中,王鵬假借稱贊張翟來試探后者的底細,卻被張翟巧妙地搪塞過去。
說實話,就算張翟將自己真實身份告知王鵬其實也沒什么,畢竟王鵬也不會到處聲張——這對他沒有絲毫好處,但出于謹慎,張翟還是決定隱藏身份。
畢竟,他的真實身份確實有點敏感,倘若不甚走漏消息,就有可能引人懷疑。
而與此同時,章靖也已帶著今日贖回的一干臨淄官員,一同回到了臨淄城。
待回到郡守府后,他立刻就喚來了大將夏侯魯,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了后者,包括王諢、王縣令向他透露的那些,只聽得夏侯魯又驚又奇。
怎么回事?那群粗鄙的山賊,居然有這種手段?
驚奇之余,夏侯魯立刻皺著眉頭說道:“既然如此,就不宜讓這些人恢復舊職了……”
不宜讓那些人恢復舊職?
那怎么辦?通通擼了?
那郡守府、都尉署豈不是要繼續癱瘓下去?
或有人會說,這還不簡單,找人代替這些官吏就是了,可問題是,倉促之間,他章靖上哪找人代替這些官吏?要知道,并非能識字認字,就能升任郡守府、都尉署內的職務,這群被抓走的官吏,哪個不是有幾年、甚至十幾年相關經驗的人,就因為潛在的威脅將其通通趕走,這豈非是莫大的損失?
退一步說,這些官吏被擼了官職,難道就沒辦法替泰山賊當內應,傳遞他臨淄城的情報了?要當內應、要通風報信,哪怕是尋常的平民也可以辦到,無非就是向泰山賊傳遞的消息多寡而已。
更何況,那些官吏中亦不乏有像王諢、王縣令那般寧死不屈的,不辨是非將其通通擼了官職,豈非寒了人心?
他搖搖頭說道:“毫無意義。……倘若那些人當真甘愿墮落,替泰山賊通風報信,就算失了職位,他們照樣可以打探到一些消息;相反卻會寒了王縣令等我大晉忠良的心……再說了,就算你另外找一批人,難道就能保證這些人日后不會被泰山賊擄去么?既然泰山賊擺明了要耍這種小伎倆,那就絕對不會只做一次。倘若就因為他們被擄走一次,咱們就對他失去信賴,罷其官職,誰還會奮不顧身抗拒泰山賊?”
“這……”夏侯魯皺了皺眉,猶豫說道:“將軍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他挑了一個比較好聽的詞。
“唔。”
章靖聞言點了點頭:“暫時就……靜觀其變吧。”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轉頭吩咐護衛長李負道:“李負,派人請魏縣尉前來。”
李負欠了欠身,提醒道:“是現在么?魏縣尉回他家中去了……”
章靖這才想起前幾日被泰山賊搶掠的城內家族中,就有縣尉魏休所在的魏家,聞言稍稍皺了皺眉,改口道:“算了,那就明日吧。”
“是!”李負頷首應下。
此時,章靖仰坐在椅子上,長長吐了口氣。
這便是陽謀的威力,就算他章靖已明知泰山賊的意圖,也很難應對,他甚至都難以做出判斷,不知是否應該提審那些被擄走過的官員。
他不怕某些人撒謊隱瞞,就怕有人抵不住審問,或者抵不住良心的譴責,將已答應當泰山賊內應的罪跡坦白交代——這對于官府的威信來說,無疑是相當嚴重的打擊。
想來想去,章靖還是決定待明日見過魏休再做決定。
順便嘛,他也想看看那魏休是否已成為‘變節’的一員,畢竟魏休手中亦有兵權,況且又是出自臨淄魏氏這等大家族,倘若此人暗中投靠了泰山賊……
看來我是抽不出空去赴老六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