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書房內,只能隱約聽見燭火燃燒的聲音,和站在廳中直立負手男子的呼吸聲。在他的身后跪著一個少女,雙膝合攏,雙手則置于膝上,低著頭。
男子是孟景安,而跪在他身后的少女,便是剛剛才入府和他相見的孟如招了。
“阿爺......”
艱難的沉默后,還是少女低著聲音,率先打破了這份寂靜。
“招兒,”
“你可還記得,你幼時那次落水的?”
孟如招是做好了準備承接自己父親一頓狂風亂雨般的責罵的,可沒想到孟景安開口說的,卻不是想象中對她責罵的語言,反而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落落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孟景安要突然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可還是她抿了抿嘴,低低地回應了一聲。
“那個時候,你才五歲。那一年的重九時節,我和你阿娘帶著你去登山。。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你玩的也很開心,可后面卻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竟然跌入了山頂的那個蓮池中去了。幸好那時,有個路過的不知姓名的恩人,將你及時救了起來,雖然如此,我們帶你回家的時候,你還是連連發了三天的高燒。”
“你可還記得?”
“記得......”
孟如招心中似乎隱隱有些明白了孟景安要說什么,她的頭顱愈發的低了,幾乎要埋進自己的懷中;孟景安卻依舊背對著她,身軀沒有任何的晃動。
“回來之后我和你阿娘找遍了這城中的名醫,即使人家已經百般和我們說,藥已盡用,只叫我們回去等你醒來后便無事,你阿娘卻還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地去詢問大夫。她守在你的床前,幾乎粒米未進。”
“日日除了向上蒼祈求你平安無事,再不做別的。”
“在你醒來之前,我們都不知你是如何落水的,你阿娘傷心之余,便將無處宣泄的煩悶和痛苦宣泄到了當時伺候你的那些奴婢身上。”
“該處置的處置,該發賣的發賣的。”
“你現在知道為何,你醒來之后,原先伺候你的奴婢,只剩下當時和你一般大的銀瓶了嗎?”
“是三天之后你醒過來,和我們說,是你自己甩脫了伺候的人,自己跑去池邊不慎腳滑落水,你阿娘才消了對那些奴婢的懲罰。”
“可發賣了的,終究是發賣了。也尋不回來,不知以后落入什么樣子的人家。”
“都只因你一人之事。”
“只因你的一時貪玩,連累了多少人,又傷了多少人的心?”
“你可知道?”
“我......”
“招兒,”
孟景安沒有給孟如招任何說話的機會。
“我和你阿娘都知,你自小到大性子都跳脫驕縱。凡其他家姑娘,甚至是小子不敢做的事情,你都敢做——我和你阿娘都十分清楚,并且不加以制止和阻攔。因為老實說,我們心中,還是有那么一絲竊喜的,”
“畢竟你雖身子孱弱,卻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變得郁郁寡歡,反而知道去追求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東西。你這樣的活力,叫我們老兩口也甚是欣慰。我們也打定了日后要找個能包容你驕縱性子的忠厚男子,做你的夫君。”
“可我們對你的包容,絕不是對你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