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六月三日,
白錦兒整裝,要從自己生長了十五年的錦官城離開了。
所幸,那日是個日頭高照的晴天,
就算是起的很早,也已經能看見山頭薄霧后的那道金光。
早早的,
便有車隊停在了城門外。
“路上萬事小心,切勿與旁人發生處突,能忍便忍,切不可行一時意氣之事知道嗎?”
汪泉把手中拿著的包袱遞到白錦兒手中,不忘叮囑。
這商隊看著倒大,
也讓汪泉稍微放松了些。可看著面前這依舊矮著自己半頭多的姑娘,汪泉始終還是放心不下。
唉。
“到了可以寫信的地方便寫一封回來,”
“到了長安,也千萬要記著回來報平安,”
“這是要緊的事情,可要記得。”
“你進了城不要害臊,多問問這商隊中的其他人,他們走南闖北這么些年,肯定要比熟悉的多。多問問別人是沒有壞處,知不知道了?”
“知道了汪叔。”
雖然這些話從昨天開始,汪泉就已經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十幾遍了,但是白錦兒一點都沒有覺得煩——汪泉示自己如親,這樣子的叮囑,讓白錦兒覺得很是溫暖,
而且她也知道,這些不是廢話。
“若是汪叔有閑,清明中元的時候,阿翁和阿婆那邊就麻煩您了。還有我家的院子不勞煩汪叔打掃,就得空的時候......”
“好了好了,”
汪泉聽著白錦兒的話只覺得鼻頭一陣發酸,他趕忙揮手打斷了白錦兒的話,帶著幾絲埋怨地說道: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么,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你只管放心去,”
“日后你若是從那兒回來,自然有的你能住的。白叔和師父那邊不要你個小丫頭說,我也會去。”
“是了,是了,”
白錦兒對著汪泉笑,忽然往后退了半步,用從未對汪泉行過的正禮,朝著面前的男人,深深拜了下去。
“謝過您了,汪叔叔,”
“往后,萬望珍重。”
饒是汪泉這樣子早過了而立之年,見過了多少死別的人,
在看到白錦兒對著自己行的這一大禮,忍了許久,眼眶卻終究還是濕潤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你這小丫頭,這是做什么,”
說著伸出手,將白錦兒扶起來,
“好孩子聽好了,若是在長安過不下去,無論如何也想的辦法,回益州來,”
“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知道嗎?”
“是。”
白錦兒乖巧地聽著汪泉的話,沒有任何反駁。
“丫頭!”
“丫頭!”
一道少女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傳來,汪泉和白錦兒聽見這聲音,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汪泉噙著淚笑笑,
“好了,你那些朋友們都來了,”
“你這丫頭,還真是人緣好的緊啊。”
“你和他們說說話吧,”
男人說了,往旁邊讓了讓。
孟家的馬車,很快就在車隊的不遠處停下了。
方才便是孟如招從車簾內探出頭,還沒有趕到白錦兒面前,就已經出口大聲呼喝;尋常的女子,可做不出她樣子的舉動來。
車剛剛停穩,甚至馬蹄都還在踩著飛灰,孟如招便從車上跳了下來,
銀瓶嚇得也趕忙從車里追出來,在后面的,石玉寧和林信平兄妹倆,竟然也從里面走了出來。
孟如招提著自己長長的裙子在滿是泥土的路上朝白錦兒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