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同我說,你要將小春那孩子納入后院,我拒絕了你的請求,”
“你同我說無妨,”
“卻沒想到,你竟真懷恨至今。”
女人緩言開口,語速雖滿,其中情真意切,所包含感情之濃烈,實在叫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眾人靜靜聽著,竟一時間忘了,此時正是命懸一線之時,
不過,
連那些兇神惡煞的山賊,也聚精會神地聽著,
若是有人這時候察覺,定會覺得方才那看起來令人害怕的面容,也變得緩和了許多。
“呵呵,”
女子冷笑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要你納小春嗎?”
“你只當我是嫉妒之心作祟,失了為妻的本分,你卻不知道,我全然是為了你,為了你周家,”
“我才這樣選擇的。”
“那孩子,是我買回來的,她是什么樣的性子喜歡什么人,我難道會不明白,不清楚嗎,”
“我本想在她十八的時候,就將她的奴籍歸還給她,讓她出去找個好人家,”
“她也是很愿意的。”
“可從她知道你舅舅去世之后,你繼承了一大筆從你舅舅那里拿到的財產,她忽然就不愿意消去奴籍了,”
“你不知道為什么嗎。”
“為人一世,并非容貌姣好,身量苗條就可以的,最重要的,是人的品格,”
“這話,是我當年進你周家大門的時候,”
“婆婆一字一句教給我的。”
“我時刻銘記,絕不敢輕忘。”
“可事到如今,我怎么也沒想到,就是這句話,害了我的性命。”
“娘子,我不是......”
說到這里,男人才終于開口說話了;可他的眼神依舊是躲躲閃閃的,不敢與面前的妻子對視,
他的聲音細若蚊蠅,若不是因為大家都屏息靜氣地聽著,說不定,還真的聽不出來,他究竟在說什么。
這蒼白無力的辯解,還不如不要說出口,
這樣說出口,
發倒是叫人聽了心中寂寞。
“是與不是,還重要嗎,”
“我與你夫妻十年,到如今,你卻連一句真話都不愿意和我說。”
“只是可惜,”
“曾經那個去長安的約定,卻始終是,完不成了。”
說完,女人轉回身體,簡單微小的動作,帶著決絕。
“好漢,”
女人將上半身彎曲而下,整個人幾乎是拜倒在刀疤山賊的面前;她拜下在男人面前,片刻之后,才緩緩起身。
“我想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如同我們一開始說的,”
“藥啥要剮,我不會有一句怨言。但求好漢留下我一條全尸,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即便身死,也想盡量保全,”
“多謝好漢了。”
說完,女人又再一次,深深地對著那些山賊拜了下去。
山賊,穿梭在密林之中,是棄民,是見不得光的人;他們干的是埋伏搶劫過路人,是殺人越貨的勾當,
方才還拎著刀,將他們一行人從車上趕了下去的,
要他們蜷縮在這里,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