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巡撫每次請客,卻總有一般人缺席,這真有些傷自尊。
可事實就是如此,在散裝的南直隸,老百姓都動不動就上街鬧事兒。
這些背景深厚的豪勢之家,更是對官府完全沒有敬畏,凡事只考慮自己的利害。
眼前這少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潤非但沒法在他面前擺出巡撫的架子,還得忘掉年齡和身份的差距,耐心哄著他。
“來,嘗嘗這道‘菊花鱸魚’,看看和蘇州的‘松鼠桂魚’相比如何?”他笑瞇瞇的用筷子指一指,碟中形似菊花、朵朵挺翹,賣相極佳的一道菜肴。
趙昊便夾一朵金黃色的菊花形魚塊,送入口中一嘗。只覺酥香鮮嫩、甜酸適口,不禁贊道:“酸甜口的,下飯。”
“呃……”林潤心說,這他喵什么評價?
便又用調羹舀一塊玉扳指似的菜肴,送到趙昊面前的碟中,笑道:“來,再嘗嘗這道‘扳指干貝’。”
“這是什么和什么啊?”趙公子打量著那白黃相間的事物,好奇的問道。
“外頭是白蘿卜雕成的套筒,里頭是水發去邊的干貝,上鍋蒸上一個時辰,再澆上瀝下的蒸汁,再略略調味即可上桌。”林中丞一張嘴就是老饕了。
“嗯嗯。”趙昊嘗一口,贊道:“鮮咸口的,也下飯。”
“這個醉排骨……”林中丞再推薦一道。
“酸辣口?這個更下飯!”趙公子的點評依然十分親民。
“你丫到底是味極鮮老板嗎?”林潤終于繃不住了,白他一眼道:“就不能說幾句內行話?”
“你個胡建人還‘丫丫’的呢。”趙昊暗暗嘟囔一句,拿起帕子擦擦嘴道:“醉排骨里用了咖喱吧,這玩意兒從哪來的?”
“果然是行家。”林潤贊一句,理所當然道:“我福建已經開海了呀。有自天竺販來的香料,不是很合理嗎?”
“合理,很合理。”趙昊點點頭,不由隨口道:“胡建人真幸福啊,還能跟海外做生意。”
見這小子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林中丞不由嘴角一翹,笑容能迷死全蘇州的少婦道:
“怎么,你羨慕了?”
“當然了。”趙昊坦然笑道:“江南公司吃下那么多絲綢,要是能賣到海外,不就萬事大吉了?”
“是啊,大明各省基本能自給自足,需求終究有限,靠內銷是賣不掉那么多絲綢的。”林潤便狀若閑聊的問道:
“你就沒想過,那是絲綢商的腦袋是被門擠了還是驢踢了,之前為何要多產那么多綢緞?”
“可不。”趙昊笑著點點頭道:“我也覺著奇怪呢。”
“行了,你少裝傻了!”林潤知道這小子打起太極來一個頂倆,便直接點破道:
“他們原先七成貨都是販到海外去的,整個江南的絲織業,就是靠走私支撐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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