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又是風雨交加,路上泥濘難行,一家人不知遭了多少罪。
歐陽一敬本來就很抑郁了,聽到胡應嘉被活活嚇死后,更是感覺了無生趣了。
當晚電閃雷鳴,一家人借宿破廟。翌日天亮,老仆就發現他在佛殿前自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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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高拱才剛剛到真定府,在龍藏寺見到了等候多時的楊博。
楊博就住在龍藏寺中,盛夏時節,寺廟里濃蔭匝地、庭院開闊,住在里頭清心涼爽,確實比客棧舒服。
“哈哈哈,虞坡公真會享受啊。”高胡子朝楊博遠遠拱手大笑,他風塵仆仆,精神卻十分健旺,走路都帶著風。
“玄翁一路辛苦了。”楊博頭戴著席帽、穿一身寬大的葛袍,無比的輕松閑適,降階叉手相迎。
“一別兩載,終于又見面了!”高拱一把扶住楊博,與他親熱的把臂寒暄。“可惜不能同行,見面又要分別啊。”
“請。”楊博請高拱進去自己寓居的后園,笑道:“是啊,不能親見玄翁大展宏圖,殊為遺憾。”
“那就回去歇幾天,再回來,咱們老兄弟繼續并肩作戰。”高拱誠心實意道。
“有心無力了,歲月不饒人,只能求玄翁饒了我啊。”楊博在涼風習習的竹林中,擺下了一席清淡的素齋款待高拱。
這里是佛家清凈地,楊博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用面請客了。
兩人就坐后,下人端上水盆和白巾。高拱也不拘小節,敞開懷,當席擦洗起來。
“啊,舒服。”換上楊俊卿拿來的一件新麻袍,又喝了一大杯涼茶,高拱終于感覺舒服多了。
“這鬼天氣趕路,真要人命啊……”他不禁感慨道。
他接到旨意的第二天,連老婆都沒帶,就急不可耐的上路了。一路上風雨無阻,頂著大太陽趕路也是常事兒。
不能不讓人感慨,人和人的體力,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哪怕是快六十的老漢,在極度亢奮的情況下,依然能化身神行太保。
看著全身都洋溢著無盡活力的高拱,楊博不禁心中微酸。
他想到自己比高拱早十二年中進士,嘉靖二十五年就當上巡撫,三十四年升兵部尚書。論資歷和能力都算是當朝獨一份了。可惜就因為不是翰林出身,撈不著更進一步入閣拜相。
結果當了十五年的尚書了,再不走就人怒鬼厭了。
唉,在體制的壁壘面前,有通天之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