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還有什么擔心的?”李太后又看一眼皇帝。
“沒有了。”萬歷趕緊搖搖頭,便在黃綾上飛快落筆。張居正悉心教導他六年了,寫個詔旨諭令自然不在話下。
而后馮保又提醒他,按例官員丁憂還要向吏部請辭的,可別這邊不準那邊準,到處搞出烏龍來不好看。
萬歷便又向吏部手書一封詔諭道:
‘朕元輔受皇考付托,輔朕沖幼,安定社稷,朕深切依賴,豈可一日離朕?父制當守,君父尤重,準過七七,不隨朝,你部里即往諭著,不必具辭。’
至于兩宮和皇帝的賻贈,及張父一切哀榮,自然都按照最高標準來辦,無須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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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送去吏部的上諭只能等明日再說了。但太后卻命開了宮門,讓馮保親自出宮去向張相公傳旨慰留,并帶去自己的關愛。
馮保到大紗帽胡同時,只見整條胡同銀裝素裹,成了花圈和挽聯的世界。那是前來致祭的官員實在太多,相府前院已經擺不下,只能擺到大街上了……
更離譜的是,這會兒已經是半夜,胡同里卻依然擠滿了青衣角帶的‘孝子賢孫’。
大家雖然都盼著張相公趕緊滾蛋,但也都知道他還會再回來的。所以哪個也不敢怠慢。
這九月中旬的北京城已經下了霜,官員們一個個裹著毯子,凍得跟孫子似的,打噴嚏咳嗽之聲不絕于耳,卻都堅持著給老封君守靈。
看到馮公公捧著圣旨駕到,凍鵪鶉們趕緊起身行禮不迭。
“好好。”馮保欣慰的擦擦眼角道:“大家對元輔的感情真是太深厚了……你們繼續吧,咱家要進去傳旨了。”
“公公請。”凍鵪鶉們忙恭聲相送,心中羨慕壞了。皇上和兩宮對張相公的敬重,真是前無古人啊。
好在接下來三年,大家終于不用活在他的陰影下,可以重見天日了。所以凍歸凍、困歸困,大家的心情還是很燦爛的……
直到他們聽到馮公公向張相公宣讀的上諭。所有人登時就緊張起來了。
‘朕今知先生之父棄世了,痛悼良久。先生哀痛之心,當不知何如哩?然天降先生,非尋常者比,親承先帝付托,輔朕沖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父靈,必是歡妥,今宜以朕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