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委屈巴巴地望著朱翊镠,擠出兩分尷尬的笑容:
“潞王爺,您不要折煞老奴!咱這府第也就中上等人家水平,怎么可能會比乾清宮要高級呢?”
朱翊镠在客堂轉了一圈兒,像看風水似的,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堅持自己的看法,一口咬定:
“伴伴,就是要高級。乾清宮沒有這么寬敞的地兒,東暖閣和西暖閣也都沒有,而且沒有戲樓。”
馮保連連擺手,慌忙辯解道:“潞王爺,高級與否又不在于面積,而在于價值啊,那是皇宮,地位高高在上;奴婢這里不過是供人居住的閣樓。乾清宮是天,咱這是地,壓根兒沒有可比性。”
朱翊镠搖了搖頭:“那不過是伴伴過謙之詞,反正我覺得高級,要不問問京城里的官員,看看他們抱持何種態度?”
馮保嚇得一激靈,央道:“潞王爺,看在盡心服侍您們哥兒倆多年的份上,饒過老奴吧!”
朱翊镠卻哈哈大笑:“看,伴伴還是害怕,不敢交給世人評判吧?”
“不是不是,潞王爺,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這話老奴還是從您那兒學來的呢。”
馮保急得快要哭泣的樣兒,繼續說道:
“倒不是老奴不敢交給世人評判,而是老奴身居高位,這世道或許除了娘娘、陛下、潞王爺為數不多的人希望老奴好之外,其他人都恨不得老奴喝西北風呢。”
“是嗎?”盡管朱翊镠打心里認為馮保說的話很有道理,而且也很現實,那不就是螃蟹定律(我過得不好,你也休想過得好)嗎?但還是反問一句。
“可不?老奴過得不好,他們就都放心了。潞王爺現在還小,待你以后外地就藩就會發現,世上的人和事都沒有想象中的好。所以老奴非常喜歡潞王爺那句話: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朱翊镠歪著脖子道:“俗話不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嗎?”
馮保哭笑不得:“潞王爺,老奴以為,正與邪其實并沒有明確的分野,一個人再正直,也會找出許多缺點來;一個人再不濟,身上也會有閃光點的。”
都不等朱翊镠開口,馮保又急著說道:“就像宅子這事兒,若交給他們評判,絕大多數人都見不得老奴好,他們又豈能給出一個公正合理的評判呢?”
朱翊镠哧然一笑:“說來說去伴伴不還是害怕嗎?”
“好吧,潞王爺如果堅持這么認為,老奴無話可說。”馮保一臉的無奈,本想放棄為自己辯駁。
然并卵……
只聽朱翊镠慢悠悠地道:“伴伴不認不行,這宅子沒有百八十萬也建不起來,而且左右毗鄰人家一戶都不見了,伴伴肯定擴建改造了好多次吧?”
靠!馮保越聽越不是滋味兒,好像故意來找茬兒似的。
馮保實在受不了,不想開口都不行。哭喪著臉,道:“潞王爺,您就不妨直說吧,到底要老奴為您干啥?”
朱翊镠瞬間將笑容收斂,一本正經,并且帶著責斥的口吻道:“伴伴,你這話幾個意思?說得好像我威脅你似的?”
“潞王爺,您不要誤會,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馮保嘴上不認,心里卻想:那不是威脅又是什么?**裸的威脅好不好?
“那伴伴到底幾個意思嘛?”
馮保觍著臉,弱弱地道:“潞王爺,這話應該是奴婢問您才對啊!”
朱翊镠“哦”了一聲:“可我的意思很明了呀,一來不就說了?請伴伴為我姐物色一位如意駙馬。”
“好好好,這事兒包在老奴身上還不行嗎?”
“嘻嘻!”朱翊镠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笑得確實有點瘆人,“還有啊,確定駙馬的人選后,知會我一聲,我要為姐把好關。”
“沒問題,潞王爺說了算,您說選誰就選誰。”馮保對朱翊镠實在是沒招兒了,越說越心虛。
“那多謝伴伴!我走了,早飯還沒吃呢。”
朱翊镠這才拊髀雀躍而去,活像考試得了一百分的孩子急著回家向父母炫耀似的。
馮保的臉色可就難看了,他灰頭灰臉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