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年事已高”、“含恨而終”這樣的話,李太后身子微微一顫,深深嘆了口氣,感慨地道:
“這些年來,娘也很難做!一頭是張先生,他致力于改革,不能讓咱自家人給張先生擋道兒吧?一頭是你外公,他是什么樣的人,镠兒還不清楚?偏偏執著于祿位不肯罷休。讓娘怎么選?只能拒絕你外公唄,可他就是不能理解。”
“哎!”李太后又深深嘆了口氣。
朱翊镠不客氣,但也是實事求是地說道:“娘,不是孩兒瞧不起外公,他本來就是泥瓦匠出身,難道還能企圖他懂得娘親那份胸懷天下的心嗎?外公不能懂娘的心,可張先生懂啊!所以,如果這樣看的話,那娘親還是答應外公的請求吧。”
李太后依然猶豫,喃喃地道:“只是镠兒,這張先生剛離開京城不久,咱就背著他答應給你外公升侯,讓朝臣怎么看?待張先生回京,又讓娘如何向張先生交代?”
朱翊镠道:“娘,張先生像娘親一樣胸懷天下,他一定理解娘的苦衷。娘此舉不過也是為了盡一份孝心,張先生雖也有偏執的一面,但他肯定能理解。”
李太后想了想,又問:“镠兒覺得這么做合理?”
朱翊镠笑了笑:“娘,其實外公早說了,沒什么理不理的,要找理都能找到,只不過是娘親和皇兄的一句話而已。給外公升侯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李太后的態度稍有所緩和,又問道:“不知內閣幾位閣臣怎么看?”
“娘,只要你透個信兒,他們還能怎么看?當然照辦唄。”
“那張先生為什么就能堅持呢?”
朱翊镠道:“娘,本朝,甚至可以說歷朝歷代,只有一位張先生。張先生可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梁啟超先生可謂是中國承前啟后的一代巨擘,他評價張居正是“明朝唯一的一位大政治家”,絕非信口胡謅,肯定是有依據的。
李太后終于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讓你皇兄給內閣傳口諭,加封你外公為武清侯。”
朱翊镠掏心掏肺地道:“娘,說句不好聽的,外公還能活幾年?就滿足他這個心愿吧。”
“嗯。”李太后總算釋懷。
確實,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武清伯李偉將于萬歷十四年,即公元1586年,也就是四年之后去世。
依老國丈的身份,從武清伯升到武清侯,雖然有違祖制,但正如李偉自己所說,也能找到依據,可升可不升,不過是李太后或萬歷皇帝一句話的事兒,其他朝臣最多不過私下里嘀咕兩句。
原本的歷史本就如此。
這樣,李太后答應了武清伯升侯。
諭旨傳到內閣時,以申時行為首幾位閣臣自然沒話說,依旨而行。
只是,正如李太后擔心的那樣,幾位閣臣,包括朝臣都想著:張居正剛離開京城不久,就一反張居正之前的堅持,決定升武清伯為武清侯……難道是要傳達什么樣的信號不成?
政治風向標,當官兒的沒有誰不關心,一時間圍繞此事議論如潮。
表面上看是加封武清伯為武清侯,但已經沒有幾個人關心這件事的本身了,而是紛紛聯想到張居正以及他的政治地位。
李偉不管那些,他高興,將朱翊镠吹到天。
朱翊镠當然更高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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