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石之亮本該先問師爺為什么不識抬舉,然后再問師爺是誰。
雖然這只是一個看似簡單的順序問題,但也能瞧出石之亮的心態。
在徐爵面前,他石之亮才是主人。
這就好比是一個客人來到主人的地盤,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主人當即站出來責問誰那么大膽,在他的地盤不尊重客人,不是打他的臉嗎?
這是給客人面子,但同時也是抬高自己,好像他這個主人有多牛。
徐爵慢悠悠地回道:“就是原應天知府的那位藍師爺。”
“哦,我認識他。”石之亮接著又問道,“那請問徐爺,舍利子佛珠有何來歷呢?價值幾何?”
徐爵點點頭,帶著幾分賣弄的口吻介紹道:“達摩祖師知道吧?他被稱為中國禪宗的初祖,聽說他從印度來時,先到廣州,后從廣州來到南京拜見當時梁朝皇帝梁武帝,贈了一串佛珠。這串佛珠是用一百零八顆得道高僧的舍利子綴成,被梁武帝奉為國寶。”
“哦,那可真算是國寶了。”
“我們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落到原應天知府那位藍師爺手里。我千里迢迢跑到南京找他商量轉賣,他開始一口咬定不賣,說那是他家的傳家之寶,已經傳了九代,賣了就是不肖子孫。好說歹說,連南京守備太監都出面了。人家也知道我的來頭,后才松口答應轉賣,可出價六萬兩銀子。按理說,這樣一件國寶,六萬兩銀子也不算貴。只是,我家老爺為人清正廉潔,哪能湊出這樣一大筆銀兩來?”
石之亮心里又想笑,想著馮保什么性子,不是天下人皆知嗎?竟還有說他為人清正廉潔的?若真如此,你這個管家今晚會來這里逍遙嗎?
徐爵接著說道:“最后討價還價磨了半天,那位藍師爺才肯讓一萬兩銀,也就是五萬兩,說不能再少了。可就是那五萬兩,咱手頭上也不夠啊!我正琢磨著該如何籌集呢。”
稍頓了頓,徐爵看了石之亮一眼后繼續道:“都知道當今慈圣太后娘娘是個極其信佛的人,平常就吃花齋,所住的慈寧宮里,布置了一個大大的佛堂,前不久皇帝爺還專門將南京城里的一座觀音大士金像慈寧宮了。舍利子佛珠慈圣太后娘娘可是惦記了好久。我家老爺一直想買來孝敬慈圣太后娘娘。只可惜一直沒有打聽到下落。這不,剛一打聽到,便立馬兒趕來了。無論如何,也要將那串佛珠弄到手,以表達我家老爺對慈圣太后娘娘的孝敬。”
馮保與李太后的關系,全天下人都知道。當初若不是因為李太后,馮保恐怕也坐不上司禮監掌印的位子。
所以,馮保如何孝敬李太后都不為過。對此,石之亮心知肚明。
還有一點,石之亮也心知肚明,這時候徐爵在他面前提錢,又說手頭上的錢不夠……傻子都明白怎么回事。
只是五萬兩……
著實不是個小數目啊!
石之亮甚至都有點后悔了,今晚不該出頭請這個徐爵。南京的官員多不勝數,好像也輪不到他出頭。
可既然來都來了,還能怎么樣?
倘若真的能將他再度調到一個肥缺上,以他之前的經歷,撈五萬兩銀子也不叫事兒,小菜一碟。
只是,五萬兩銀子……還是會讓他心疼一下下的。
所以石之亮試探地問道:“徐爵的銀票還沒湊齊嗎?”
“是啊!時間有點緊。”徐爵點出自家老爺,又將李太后搬出來,原本想著石之亮會爽快地掏錢,卻見石之亮還在盤算,索性激將第地說道,“不過,只是我不愿意開口,這五萬兩銀雖然我拿不出來,但只要開口,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巴結我家老爺的官員多的是。”
“那是,那是……”石之亮點點頭,他承認徐爵說的是實話。想著馮保經歷三朝,在嘉靖皇帝爺當政時就已經是秉筆太監了。提督東廠將近二十年,執掌司禮監也有十年多了,區區五萬兩銀子的確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