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地道:“太岳兄,你這步棋下得太驚險了!”
“有潞王爺在,倒也沒那么害怕。”張居正平靜地道,“況且我也想看看,皇帝到底有多恨我這個老師。”
“如今你也看到了?”
“嗯,看到了。”張居正點點頭,抱憾地道,“只可惜連累了你們。”
“凡是被皇帝罷黜的大臣,都與太岳兄情同手足,難道還有人怨你不成?沒有你,就不會有我們。”戚繼光有心撫慰道,“只可惜太岳兄勵精圖治的改革,恐怕終究要毀于一旦啊!”
“其實,這個我倒不擔心。”
“太岳兄苦心經營十年,就這樣被皇帝全盤否定,難道不感到心痛嗎?”
“他是皇帝,有什么辦法?”張居正搖頭嘆息,隨即話鋒又一轉,“但如今,有潞王爺,他的理念與見識不知要勝過我多少倍。所以元敬兄請放心,咱國家會更加繁榮昌盛的。”
“太岳兄一再提及潞王爺,你是否對潞王爺抱有很大的期望?”
張居正未置可否:“可以說,這一切都是潞王爺安排策劃的。”
“可潞王爺終究只是王爺,甚至已經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所以實際上連王爺都不是了。”
張居正微微一笑,喃喃地道:“元敬兄,事已至此,難道你還不明白潞王爺與我的用心良苦嗎?”
“好像明白,但不敢想。”
“你知道馮公公已經被皇帝解除司禮監掌印一職了嗎?”
“剛游大管家提及,我正想問來著。”
“不僅如此,潞王爺預計皇帝馬上就要下旨查抄我的家了。”
“什么?”戚繼光感到無比震驚。
“皇帝要抄我的家呀!”
張居正說這句話時,情緒無比的復雜,實在難以描摹形容,但復雜的情緒中一定有恨,因為他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
“這不是真的吧?”戚繼光猶然不信。
“潞王爺堪稱神預測,應該不會有錯的。按照潞王爺的預測,皇帝要抄我家的諭旨已經頒發下來了,奉旨抄家的欽差這時候應該啟程在路上。”
“皇帝為何如此狠心?抄家難道不講依據嗎?”戚繼光狠狠地道。
“皇帝的決定就是依據,就像將你調到廣東,將王國光、潘晟、梁夢龍、曾省吾、王篆全部罷斥回籍,難道還要許多依據嗎?皇帝的一句話而已。”
“天下間難道就沒有反對嗎?”
“元敬兄,你也不要激動嘛。改革十年來,我得罪的人畢竟是多數,所以恨我的人多。況且皇帝眼下如此強勢,誰敢頂風而上跳出來反對呢?”
“……”戚繼光不吱聲。確實,他也知道這時候不落井下石就謝天謝地了,哪能指望有人跳出來反對?可只要一想到萬歷皇帝竟然要抄張居正的家,他便感覺腦子不夠用似的。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萬歷皇帝這是有多恨張居正,才會狠心做出如此的決定啊!
張居正接著又說道:“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且不說我有一顆為國家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之心,單就皇帝的老師這一點,他也不該如何狠心啊!可隨著局勢越來越清晰,皇帝的心我也已經看透徹了,他對我的嫉恨遠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深。”
“那潞王爺如今身在何處?”戚繼光問道。他想著張居正所闡述的一切,似乎都離不開朱翊镠。
“他已經秘密進京了。”張居正回道。
“什么?進京?”戚繼光又一次感到無比的驚訝,想著這時候以朱翊镠的身份與地位,他還能進京嗎?進京豈不等于是送肉上砧板?
“嗯,是的,進京。”張居正確定地道:“潞王爺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